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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一一山川草木悉有佛性?”敦子说。

  

  “对。所以若把牛视同于悟,在外部四处寻找它,是件很奇怪的事。所以这完全只能视为比拟。若不把它想成比拟的话,就会误会。”

  

  “怎么误会?”

  

  “所以说,若是把牛视作本来的自己,牛跟男子就是同一个人了不是吗?男子不知道自己本来是牛,以为牛一一真正的自己一一在别处,于是寻找,然后找到了。但光是看着牛也没有用,他想把牛据为已有,于是千辛万苦地修行。然后驯养了牛,得到了本来的自己。而回归原点的时候一一牛必须不见才行。”

  

  “啊,一人两角吗?”

  

  “对,牛和男子原本是同一个人。分裂为二并同时存在这种状况,本来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在同一个地点同时存在着两者,更是绝对不可能。”

  

  “所以牛就不见了?与其说是不见,倒不如说是本来就没有?”

  

  “对。关于这一点,有许多解释,例如也有这样的解释:将悟这个目的譬喻为牛这样的做法,其实是为了捕捉悟这个猎物的陷阱一一很难懂吗?只要捉到了猎物,就不需要陷阱了一一思,这种比喻的比喻只会招来更多混乱哪。果然还是同一个人物不能够同时复数存在于同一个时空这样的说法比较容易懂吧?”

  

  “嗯,我懂啊。对于我这种犯罪事件记者来说,这种说法比较容易懂。”

  

  “这样啊。”

  

  “那就当做这样吧。”京极堂说,“就这样,男子成了孤身一人。或者说,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但是牛一一本来的自己消失了,也等于是自己不见了。到了这个阶段,一切都消失了,是‘无’。这就是第八张的‘人牛俱忘’。”

  

  “这是佛教里常说的,一切皆无……或者怎么说,是在表现所谓的‘绝对无’吗,哥?”

  

  “你说的没错。当然,解释要多少都有。这便是空其空一一绝对空的‘圆相’,就是如此。”

  

  “我不懂。”

  

  “嗯,那我再说得简单易懂一些。怀有目的,意识到它的时候,都还不是真的一一或许该这么说吧。生病的人会意识到健康,但是真正健康的人不会意识到健康,对吧?失去健康这种概念的状态,就是真正的健康。不管是对自我或是对世界也一样,还在怀疑自我是什么、世界是什么的时候,都还不是真的。完全没有了自我和世界的时候,才第一次有了自我、有了世界……”

  

  “觉得好像有一点懂了。”

  

  “这样就行了,鸟口。”

  

  “哦,可我只是觉得懂了。”

  

  鸟口觉得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这样就行了。解释和说明多如繁星,而且这也不是听别人说明就能够领会的事。不过姑且不论这个,我认为‘人牛俱忘’是一种高度技巧的信息。在这之前的七张画,以俗人简单明了的说法来说的话,就是比拟漫画。读漫画的时候,虽然有客观享受情节与精湛画法的读法,但是例如看小说的时候,读者会把感情移人到主角当中……不,有化身为主角来读的读法。这《十牛图》就强烈地主张这样的读法。也就是将找牛的这个人当做是在看的人本身,把他当成自己,主角就是你自己……”

  

  “哦,就像在看电影的时候,演员突然从银幕里对观众述说一一是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手法吧。”

  

  敦子好像了解了,但鸟口依然不明白。

  

  “对,读者一一观众在此时突然自觉到自己其实就是主角。这是相当划时代的手法。而它本来可以在此结束,但是《十牛图》却还有后面两张后续。”

  

  “也就是刚才说的两张结局呢。”

  

  “对,就是结局,这两张是《十牛图》里最重要的部分。禅门的古典当中,有早于《十牛图》、与它相当类似的文本存在,名称就叫做《牧牛图》。这是驯养黑牛的过程当中,黑牛渐渐变白,完全驯养之后,牛又变黑的内容,是八张到十二张的连环图画。而《牧牛图》结束在这个圆相,也就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