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只猫 走马红尘(第2/4页)

“为什么不会?”

沈弗峥看着她,缓缓说出一句话,“只有当过坏人的人,才最知道人可以有多坏。”

脑子里轻轻地轰了一声,钟弥瞳光微缩,尽力掩饰着那一刻被冲击到的错愕。

他像是后悔,伸手去抚她的脸。

钟弥不高兴地蹙起眉,抬起手,她准备去抓他那只手的时候,他几乎就在一瞬间做好了心理建设,小姑娘嘛,被吓了一下,想一个人缓缓也符合她性格。

他正准备把手拿开。

可是钟弥并没有如他想象那样。

她抓住他手,却没松,只是很依恋地将自己脸颊按在他掌心里轻蹭:“所以你爷爷对你不好吗?”

很多很多年,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样喉咙暗自吞咽,却说不出话的语塞瞬间,是什么时候了。

良久,他终于出声。

“还好。”

他其实不太能分辨,所谓亲人之间怎样的相处算好,怎样算不好,共荣共辱,一池子水就算搅翻了,那些鱼还是活在里头。

他只希望少折腾,静一点。

沈弗峥对她说:“我是我们家最不像我爷爷的人。”

“你的确不像坏人,你有时候给我的感觉,很像我外公,脾气好,心思细,很温和。”

他脸上风吹云动一样,涌起一些虚浮的笑,轻轻捏她的脸颊:“是吗?我很像你外公,假如我并不是那样的呢?”

钟弥没有思考,只是像被吸引一样地看着他,以本能地回答着:“我会觉得……很酷。”

她觉得这话有点幼稚,说完没看他反应,膝盖撑着车座,朝前扑抱他脖颈。

她想知道裹着他喉结,浸着他体温的羊绒衫有多软。

沈弗峥收臂抱着她,她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的目光便似没有中心一样失了焦,清清冷冷看着某处,不由感叹着:“你真像一只猫。”

小猫扶他肩,直起腰,立马冲他不悦呲牙,似乎不喜欢这样的话。

才不要当一只可有可无的宠物。

可是沈弗峥神情认真,曲起手指,点一点她鼻尖:“抱你的感觉很好,像有人陪。”

闻言一瞬,大起大落,钟弥软下来,靠在他肩头,任由他抱着。

车内的气氛安静又美好,总觉得不够,还缺点什么,过了一会儿,钟弥灵光一现,软软笑着,凑近他脸前,忽然——

“喵~”

他一下笑出声,眼角眉梢像纸浸水,迅速被笑意染透,没有半点克制。

钟弥第一次见他这样纯粹又开心的样子。

她也非常开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的笑,让她很有成就感,这开心远胜拥有一家咖啡店。

钟弥问他:“你有没有养过猫?”

“我从来没有养过宠物。”

钟弥非常想让他开心,再接再厉,兴头十足:“那我送一只小猫给你好不好?”

他两手合住,捧她的脸:“小猫弥弥。”

钟弥啼笑皆非拍了一下他的肩,抗议道:“不是我!是真的小猫!”

沈弗峥微微摇头。

车子行径灯火璀璨的大道,金箔珠粉一样的夜色霓光,簌簌扫进、掸落,刮在身上的光影每秒变幻着数百次形态。

沈弗峥的眼睛是一方无波夜潭,任凭浮光照耀,只静静盛着眼前钟弥小小的倒影。

他下颌抬动,向上吻她眉心。

“不是你,就不要了。”

闭眼那一瞬,钟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颤。

后来多少走马红尘的春夜,都是这个说非她不可的男人陪在她身边,三千珠履,十丈软红,她没有迷失过一步,从始至终,她都知道真正叫她沉溺的是什么。

那晚的宴会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得知钟弥是章载年的外孙女,奉承得不得了,钟弥一时分不清,这面子到底是给外公的,还是源自她身边站着沈弗峥。

那人将外公的字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又可惜章老先生的作品如今一字难求,盛情相邀,钟小姐今天一定要留下墨宝。

钟弥不经事,真没架子,也懒得谦虚,被他宠到无法无天那两年,没少在外洒洒水。

那一笔字,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能请动钟弥动笔,便能说明和沈先生私交甚笃。

奉承话一箩筐一箩筐地收,旁人夸她一字千金,她很知道自己金贵在什么地方。

荣华浮云来,富贵淌水去,执笔碾碎,从不过心。

后来想想,不记得那些年自己都写过什么,春风大雅,秋水文章,都是虚妄。只记得,每个场景里,她都要看向沈弗峥。

她要看他来确定,游乐园还没打烊。

那年京市的春天来得很迟。

到三月,晚上结束课程回来,钟弥还会紧裹着外衣觉得冷。

但这冷,是薛定谔的冷。有时候沈弗峥开车来接她,她就不觉得冷,顶大风往车边跑都一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