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地荒(第8/12页)

一缕若有若无的气在湖泊里漂荡着,它似乎对什么都挺感兴趣的,在水草里游荡累了,它就围着鹅卵石休憩了一会儿。从清晨到太阳下山,它都没有再移动自己的身体,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它和湖面上的雾气有一点点不同。它的气更加纯粹、干净,像是薄纱一样,飘摇在水里。

太阳落进天池以北的昆仑山里,漆黑弥漫在湖泊里,所有的一切都睡着了。那缕缠绕着鹅卵石的气,刹那间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这片湖泊里有成千上万缕这种气,日升而生,日落而灭,永无止境,只有一天的寿命,妖怪们管它们叫地荒。

地荒是妖怪里最低级的存在,因为它们只有一天的寿命,它们甚至来不及拥有感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生生灭灭,它们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这个世界也不曾关注它们存在的意义。

更加没有人注意到,在湖泊的深处,有一缕气在游荡累了之后,没有缠绕在鹅卵石上。它本来是要吸附在冰凉又滑润的鹅卵石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的,谁知就在它伸开自己的气脚的时候,一尾银色的鱼儿恰好路过它跟鹅卵石之间,于是它覆在了银鱼的脊背上。

银鱼游啊游,快乐地从湖泊底伸出头,太阳早已落下,月亮初升,昆仑山天池的月光,皎洁而又美丽。

银鱼静静地浮在湖面上,享受着清凉的月光浴。

“咦?”那缕气抬起虚幻的头,看了一眼月亮,它从来没有见过月亮。它以为那是太阳,吓得急忙往银鱼的嘴巴里面钻。

银鱼被它弄痒了,一头扎进湖泊里,看着漂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缕气:“呀,你是谁?”

地荒吓得急忙东窜西窜,银鱼追着它游啊游。

银鱼摇着好看的尾巴,把地荒堵在水草里:“我是天鱼,你可以叫我阿鱼。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地荒惊恐地看着银鱼,月光自湖面洒进水底,地荒抬头指了指头顶的月光,又指指自己:“气,气,地气。”

“地气?”银鱼好奇地围着它转圈圈,吐出一连串的鱼泡泡,“哦,我明白了,你是地气幻化的妖怪,啊,成了妖怪你就不是地气啦,你是地荒。我在妖怪手册上看到过你们的名字的。”

地荒呆呆地听着,忽然嗖地一下蹿了出去,一口接着一口地把银鱼吐出的鱼泡泡吸进了自己身体里。

“呀,原来你吃鱼泡泡啊。”银鱼开心地游来游去。

“饿,饿,吃吃。”地荒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银鱼。

“好!我给你多吐点鱼泡泡。”银鱼开心地摇着鱼尾,咕嘟嘟吐出一串又一串的鱼泡泡。

地荒飘逸的身体在鱼泡泡间游弋着,银鱼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天池湖泊湛蓝的湖底。

日升月落,时间飞逝。

银鱼渐渐知晓了地荒的习性,当它们还是地气的时候,只有一天寿命。银鱼也不知道为何这只地气可以修炼成地荒,一天天活下来。难道是因为那天它附在自己的脊背上吗?说起来,它们天鱼一族,倒是浑身灵气呢!天鱼嘚瑟地想着,又看看呆呆的地荒,只是可惜地荒没有什么智商,也不大会说话,只能简单地说出一些词语。最常说的就是饿饿饿,真是一个小吃货。起初地荒吃的是它吐出的泡泡,后来地荒开始吃湖里金光闪闪的水草,地荒开始能说一些断断续续但完整的句子了。

再后来地荒开始吃湖泊里的一些小贝类,银鱼气坏了。

“吃鱼泡泡和水草都可以,但怎么能吃贝壳一家呢!你看他们的妈妈多么伤心!”银鱼指着靠在鹅卵石边哭泣的贝壳妈妈,地荒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声不吭。

“你说话呀,不然再也不要跟着我。”银鱼赌气地说。

地荒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银鱼,张了张嘴:“饿,饿就吃。”

银鱼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它们也好可怜的呀,怎么能为了吃就干坏事呢?它们这么伤心你看怎么办吧!”

地荒懵懂地看看贝壳妈妈,又看看银鱼,伸出气脚,一把把贝壳妈妈塞进了嘴里,地荒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饿,饿,就吃,吃了。”

银鱼气坏了,也难过坏了:“我不是问你为什么吃,我是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地荒迷茫地看着银鱼。

银鱼叹一口气,摇了摇鱼尾:“算了,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地荒没有人的感情,甚至连生死的概念也不懂,银鱼最后抚摸了一下地荒的透明而又虚无的脑袋:“对不起啊地荒,我没有办法再和你一起了。”

地荒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银鱼转身游进黑暗的湖底。

“别,别,不吃,不吃了……别……”地荒的触手缓慢地伸了出去。银鱼回头看着地荒,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她怕自己再犹豫一下,就会忍不住又游回去。所以她最后对着地荒吐出一串鱼泡泡,转身消失在地荒的眼眸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