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诉公堂(第8/11页)

周舍不明白为何形势突转,惊慌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打了?”

陈廉看周舍那没骨气的样子就来气,他快步上前,一出手便卸掉了周舍的下巴。

知县还未见过敢如此藐视公堂之人,气愤地问道;“你是何人?”

许知州却如同没看过刚才的一幕一般,和气地说道:“没关系,不用管他,你继续判,我们不打扰。”

知县有些不快:“现在这个场面,让下官如何再判?”

许知州和蔼地笑了笑,仿佛他此行只是来指点后辈:“按律法判啊,公堂上优容妇孺,难道不是古之惯例吗?其他的老夫又不干涉,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就是。唉,朝中不是总说地方官员枉法之事颇多吗?这周舍又是华亭富户,我总要在旁边仔细看看,才免得别人参你时,不好替你辩驳。”

知县愕然,他没想到区区几个贱籍女子背后竟有知州撑腰,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深吸一口气走回案前,重新一拍惊堂木,声音却小了许多:“周舍干犯律法,私掠官伎,兼之虐打妇人,依律,应刺配三千里,杖三十。其所告赵氏、宋氏之事,查无实据,两女可自归家,婚嫁无碍,周家房宅,以休书为凭,合归宋氏!”

宋引章不敢置信地拉了拉赵盼儿的手臂:“姐姐,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是刺配,是刺配!”孙三娘也是无比激动。

赵盼儿笑着替宋引章抹去眼泪,眼神却不自觉地在堂下的人群中搜寻着顾千帆的身影。

“行刑!”知县重新扔下令牌。

令牌落地的那一瞬间,周舍顿时软倒在地,却因口不能言只能不停地摇头,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命运。

衙役举起木板朝周舍狠狠砸去,周舍起初还在鬼哭狼嚎,渐渐连声都发不出来了。整整三十大板过后,周舍已是血肉横飞,宋引章又是不敢看,又是笑泪交加。尽管知县已经宣布退堂,但围观的百姓仍兴奋地不愿离开,赵盼儿一行人奋力地挤出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赵盼儿不停地四处张望,似是寻找着什么人。这时,陈廉笑着上前,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赵盼儿福至心灵,转头看去,果见远处角落里,有一英挺男子站在阴影处,那身形,不是顾千帆是谁?赵盼儿心若擂鼓,不由自主地奔向顾千帆。

跟在她身后的宋引章不解其意,连忙想追上,不料她却因为绊到了人,一跤摔在了地上,痛楚袭来的同时,无数张面孔也围了过,不停地在她头顶旋转。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宋引章只见那些嘴一张一合,嘈杂的声音顿时灌入她的双耳。

“这就是那个女的?长得也没多漂亮啊?”

“这下惨了,被休了!”

“她本来就不正经,你知道身在乐籍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官伎!”

“啊,原来是个卖身的啊?”

宋引章徒劳地试图解释,然而那些议论声并没有因此停止。孙三娘和银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架开众人挤了进来。

宋引章立刻抓住孙三娘的手,有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你跟他们说,我只是个乐工!我只弹琵琶,不卖身!”

孙三娘试图让宋引章冷静下来,然而宋引章此时已经彻底崩溃,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赵盼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顾千帆面前。路上有一处坑洼,她脚一歪,也绊倒在地险些摔倒。顾千帆却及时伸手接住了她:“小心!”

赵盼儿却毫不在意,笑若灿阳:“我就知道是你!”

顾千帆见赵盼儿无事,心下终于松了口气,却仍嘴硬地说:“差点在公堂上被打死,还不稳重点?”

赵盼儿早知道顾千帆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她懂他是在表达关心,眼中灿然:“我的命和你一样硬,就二十板子,死不了的!你又回来了,还有那个许知州,那么帮我们,是不是,你已经安全了?”

“嗯。至少一时半会死不了。”赵盼儿说得断续纷乱,但顾千帆完全听得懂。

“那就好。”赵盼儿松了口气,这时,她敏锐地发现顾千帆的表情不对,心中一动,“怎么,你那个靠山,又让你不开心了?”

顾千帆见赵盼儿为自己担心,心中有些感动,但是他眼下属实做不出来什么开心的表情。“还好。虽然我不想靠他,但有他帮忙,杨家的事,多半能够真相大白。”

赵盼儿不由得喜出望外:“谢谢你!对了,你的伤——”

话音未完,孙三娘的便强拉着宋引章走了过来:“顾官人,原来您才是背后的大神仙!”

赵盼儿和顾千帆此时才意识到他们的双手还握在一起,两人几乎同时松开手,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幸而神经大条的孙三娘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样有何不妥,她满脸喜气地对宋引章道:“快别哭了,赶紧过来谢谢你的救命恩人顾官人,这一回啊,多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