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鞭刑(第3/6页)

宁弈。

你是要感谢我当初没有下手。

还是要告诉我,我永远不能逃出你的掌心?

第五层,是一块透明的水晶,边缘不规则,显然是某物碎裂的一部分。

天盛皇宫地道出口处的水晶美人迎面而来,眉目婉转,姿态媚人。

而那人剑光突起,一剑碎了这稀世珍宝,只因为那是一个人对他最爱女子的永久亵渎。

暴雨废宫里一番心事倾诉,她抚过他胸前的伤疤,也抚过他心底的伤疤。

凤知微将那块水晶握在掌心,触手冰凉,像是此刻的心情。

心中微痛,手指不自禁微微用力,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刺痛和流血,她抬起手,才发觉那水晶原本尖利的边缘,竟然都已经被小心的磨平。

是谁在静夜里无声将锋利边缘细细琢磨,落下的细碎水晶散在案上如晶莹泪光。

是谁心思细密如发悄悄将棱角磨圆,只因为害怕那一刻伊人心潮翻涌或将自伤。

打磨得了水晶却打磨不了心的裂痕,那夜如此苍凉。

第六层,金柄鼓锤。

赫连世子手中鼓槌击鼓声声,荣妃寿宴众家贵女争斗纷纷。

一场簪花宴,数首状元诗,她掷杯泼酒于殿上,看似劝告华宫眉,眼神望着的却是他。

“求十全完美,忘九死一生,看似八面威风,实在七窍不通,浑忘得六亲不认,搓揉得五脏不生,缠磨得四肢无力,颠倒得三餐不食,终落得二地相望,不如抛——一片痴心!”

终落得二地相望,不如抛,一片痴心。

凤知微轻轻笑起来。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自己远见卓识。

于此刻繁荣里望见彼岸苍茫,早早窥见命运的凄凉。

她轻轻拿起鼓槌,抬手,黄金柄在黑暗中划过鲜艳流光。

“咚。”

击不破夜的厚重,沉闷一声。

第七层,海棠酱大饼。

垫在怀里的海棠酱大饼,挡住了心怀诡诈的五皇子的暗刀。

“你救谁?”

有些问题其实是不必问的,答案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宁弈不是前朝为妃子倾了皇朝的厉帝,她凤知微也不是传说里妄图以一己容颜便夺了天下的世宗妖妃。

那一次第一次听说金羽卫,他用那样淡然的语气提醒她。

“咱们做臣子的,都要小心些。”

“人要活下去,本就要加倍小心。”

凤知微,你其实还是很愚钝,很愚钝。

看得见横亘彼此的楚河汉界,看不见近在身侧的苦心绸缪。

凤知微缓缓拿起那海棠酱大饼,帝京北疆路途遥远,大饼已经僵硬,硬硬的硌牙,她慢慢的啃着,仿佛还是当初,在御书房前靠着回廊栏杆吃饼。

那时大饼很香软,笑容很轻松,一瞬,恍如隔世。

那样一口口吃完。

没有滋味。

第八层,松子。

“咱们和楼上邻居商量下,匀点东西来吃。”

那棵松树上的主人,在她的如簧之舌下节节败退,被恶客掏光它的老窝。

“人之恶胜于畜。牲畜很少会无缘无故挑衅你,背叛你,践踏你,伤害你,但是,人会。”

正如她饿了便掏空松鼠一冬的存粮,自然也会逢上因为自己需要便掏空她一切的人。

世道循环,道理从来都如此。

第九层,鱼干。

南海初至,下马威便如浪头打来,百姓砸上船头的鱼干,却被他和她很有默契的拿去分食。

“殿下将亲自布筷,魏大人将亲自下厨,并邀请周大人上船烧火。”

这一生你布筷来我下厨,不过是寻常人家平平常常家务事,换了不同身份不同立场的人们,便似乎要唱成奢侈的绝响。

第十层,松瓤酥和薄荷糕。

两道很平常的点心,她爱吃的,和前面这许多有特别意义的礼物比起来,似乎不具有什么代表性。

她皱着眉凝思良久,也许,宁弈只是捎带点她爱吃的南食来?

脑海中突有画面一闪,是相依偎的男女,他的手紧紧按在她不着寸缕的肩头,她的脸牢牢贴在他敞露的胸膛。

在依偎的两人背后的桌上,却放着为她准备的点心。

有些事当时未必注意,很久之后将记忆回溯,才会才画面闪回里,发现一些当初的忽略。

他为她准备点心,等着海鲜宴后注定没吃饱的她,等来的却是险险一场误会。

“我终有一日会做简单的女子,可简单的女子只适合简单的男子和简单的生活来配,到那时,我希望有一间小屋,几亩良田,还有一个合适的简单的人,在我被羞辱的时候站出来替我挡下,在我被背叛时操刀砍人,在我失望时和我共向炉火慢慢哄我,在我受伤哭泣时不耐烦的骂我,然后抱住我任我哭。”

呵……宁弈,说这番话的时候,你我都知道,别说你不是那个简单的男子,连我也不能是那个简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