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森林(第5/8页)

也许是明白我心里的想法,陈总继续说,今天是他爷爷的生辰,所以他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当时因为年纪的原因,不太懂事,加上当晚酒喝得有点多,一听到生辰,嘴巴比脑子快,先恭贺了句“生日快乐”。

陈总立马给了我一拳,很重。我的嘴唇破裂,血沫子都给打了出来。

我赶紧向陈总道歉,说自己嘴快了。

陈总说跳过这一页,叫我以后说话要先在脑子里想三遍。

爷爷去世后,陈总就去找村里的一个老人家算了一卦。老人说陈总家祖坟忌水,不能去沿海,让他往中国的另一边跑。就这样,陈总十七八岁来到云南,瞎混一年多,没赚到什么钱。那时边境地区正掀起去金三角捞金的风潮,他决定前往金三角。

来到金三角后,陈总先是做玉石切割师傅的助手,包吃包住但是没有工资。

“没工资你也做啊?”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陈总瞪我一眼,说:“年轻的时候,不要老想着钱。”

陈总说他见过很多学徒,好多年都没有一丝长进,每天重复的工作就是把原石搬来搬去,拿水冲洗,扫地擦桌子这些苦力活。他心想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就偷摸着学手艺。从玉石的种类分辨、开窗擦窗的技术到如何挑选原石一点点钻研,一干就是三年,中间没有叫过一声苦。

陈总做事稳重踏实,挑原石的眼光也比较准,水切技术也相当过关,再加上是中国人,渐渐赢得了玉石圈的中国商人信赖,大家会把一些小型石材交易给他单独负责。

“在国外,有时候中国人的身份是阻碍,有时候反倒是助力。”就这样,陈总慢慢积累起人脉和资金。

之后,他仗着自己年轻会说话,又同一家缅甸大型采石场场主的女儿恋爱,以此成功同采石场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拿货价能低行价的百分之三到五,所开的档口很快就打响了名气。又是3年时间,他的生意进入正轨。

“无中生钱远远比钱生钱困难。”陈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低沉。

陈总有次请我去塔坎游玩。

金三角很大,有种类繁多的灰色产业链,其中翡翠生意最大的两个毛料公盘(翡翠毛料公盘,是指卖家将待交易的翡翠毛料在市场上进行公示,根据质料定出市场公认的最低交易价格,再由买家在该价格的基础上竞买。它是一种较为独特和公正的拍卖方式。缅甸对翡翠资源的管理严格,只有通过公盘才可交易出境,其他一律视为走私。)市场分别位于瓦城和仰光,但是因为税收等原因,很多玉石商人会选择塔坎。

塔坎是一个小镇,除了一条主街开满玉石档口,其他地方仍然是传统破旧的村庄。

陈总陪我逛了一会儿,就带我去街道中心最大的一家店,他说他出钱,让我挑块原石,试试手气。

难得见他大方,我赶紧选了一块大石头,陈总瞄了一眼,说不行,让我再挑挑。

我有点明白他的意思,改为指向其中最小的一块。

陈总挺满意,边叫人过来切石头,边转身和我说:“这拿出去卖要1500美金。”

我连声道谢,可石头切开以后仍是石头,没有一点绿色。

我后来把这件事说给其他做玉石生意的朋友听,才知道那石头就是一块边角料,吃这行饭的人都不会要,放在店里多半是坑游客。朋友还告诉我,我们去的那家店就是陈总开的。

当天晚上我和陈总在路边摊上吃饭。结账时陈总提出AA制,说表面上是各付各的钱,但其实他是亏本的,因为我比他多吃了一碗饭(加饭在金三角要多给钱)。

我心里诧异不已,以为陈总是开玩笑。那时我还不能很好掩饰内心的想法,陈总也许看出了我脸上的不屑,对我笑骂:“花头精,这里的钱不好搞。”然后和我说起伐木工的挣钱之路,让我长长记性。

1998年以后,缅北地区迎来伐木的10年黄金期,很多中国十六七岁的孩子来到林区。因为原始森林卡车开不进去,用大象装货效率又太低,所以需要伐木商修建简易道路。但是一公里的花费在半个(金三角一个是一万元人民币,半个是五千元人民币)以上,伐木商的资金多压在这上面,为了收回成本,他们必须要伐木工夜以继日地赶工砍伐。

“伐木其实就是生活在古代。”陈总说伐木工当时一个月只拿2000块,却需要在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工作,晚上太阳落山才能收工休息。

伐木场就近搭3个大型的简易帐篷,20多人的伐木团队就住在里面。森林昼夜温差大,晚上需要烤火取暖才能熬过去,但是因为湿气太重,篝火很容易熄灭,七八个伐木工就挤在帐篷内抱作一团,四周都是吸血虫蚁,咬一口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