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森林(第3/8页)

我和陈总坐在主厅吸烟,陈总叫了两个人按摩头部。

我扫了一眼背后的按摩师,随口问:“赌场这些开支很高啊。”

陈总开始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儿才笑出声。原来,这些免费休息室只是个噱头,吃喝都不值钱,小黑屋也不是真正的免费。当你兑换筹码达到一定数量以后,才会由电脑记录。你进来赌客休息室,电脑会自动进行比对,如果你没有记录在内,美女技师就永远对你说:客满请稍等。

“这个叫作与时俱进。”陈总把烟熄灭。

我刚想说什么,看到陈总的保镖走过来,递给陈总一份报纸,我瞄了一眼,是一份中文报纸,刊登的大约是些国内的政经要闻。

我几次想说话,看陈总读得入神,就忍住没说。等了大概10分钟,陈总才把报纸折起来,问我看不看?

我说自己不喜欢看这个。

陈总把报纸放在桌子上,对我说,“不止报纸,你最好学会看《新闻联播》,上面有很多赚钱的信息。”

“就七点钟那个?”我反应了一下,不知道缅甸伐木商在中国新闻里看什么赚钱信息。

我把报纸拿起来,刚看了一个开头就放了下来,揉着眼睛说算了。闲得无趣,我问陈总:“陈总,这家赌坊是不是你的啊?”

陈总看看我,说这家赌坊确实是自己的,问我怎么知道。

“因为我感觉你很抠门,是你说来玩的,结果就给了我100美金的筹码。”

我把手里夹着的烟拿高放在眼前,姿势像在上香,继续对陈总说:“还有,我都请你抽了五六支了,还没见你发我一支烟。”

“你这么抠的人,不会做赔本买卖。”我最后一句总结。

陈总大笑起来,说以后我来这家赌坊,买100的码就送100的码。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常来这家赌坊,一般都是玩老虎机。陈总承诺的100码,一共也只送了两次。不过他在的时候,会叫我去休息室抽烟。

“陈总,你是不是把老虎机赔率都给调低了?”我觉得自己在陈总这里的运气,比在其他赌坊差远了,一次都没中过,就直接问他。

陈总很大方地承认。

我很无语,又不敢骂人,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水。

陈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着问我去不去楼上唱歌,我本着占便宜的想法就答应了。

陈总挺大方,还叫了几个姑娘。我看陈总连续唱了三遍的《精忠报国》,眼睛合拢,无比投入。我放大了胆子,笑嘻嘻地说:“陈总很爱国啊,老听你唱这首歌。”话虽这么说,心里觉得异常好笑。

陈总瞥了我一眼,声音从话筒里冒出来:“对啊,我唱的是报国。”

我看陈总因为唱歌太投入,汗水将头发打湿,黏在皮肤上,像是个搞摇滚的老家伙,就对陈总说,我刚进金三角,就听人说过一件事。

陈总问我:“什么事?”

我故作认真地说,江湖传言,陈总哪天没把额头的刘海撩起来,就说明你今天心情非常差,是要死人的。

陈总握着话筒半晌没说话,突然笑起来,对着我的头打了一巴掌,骂我竟敢调侃他。

我顺势一躲,没让他碰我脑袋。

陈总把手收回去,看着我,说道:“你挺特别,不怕我。”我说怕你干嘛,我又不跟你混。

陈总点点头,有道理。

继续和我喝了几瓶酒后,陈总对我说:“我觉得你和我儿子性格挺像的。”

我问什么性格?

“没吃过苦头。”陈总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我不知道陈总心里怎么想,反正后来他就经常会约我喝个酒,聊聊天。

有次,陈总忽然单独请我吃饭。那天他的话不太多,一个劲地和我喝酒。

我看气氛实在有点压抑,努力找话题:“陈总,你给我说说你的发家史呗?”

陈总抿着酒杯,问我想干什么?我说就很好奇。

陈总看我这模样,轻声笑了下,“人这一辈子,能做的决定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决定有两个:一个是放弃做毒品,另一个就是来到金三角淘金。

1986年开始,金三角贩毒行业迎来第二个黄金期,吸毒需求也在这一年暴增。90年代初期,陈总曾考虑把手头资金投入到毒品运输里。那时整个边境地区都流行一句口头禅:“背篓宽,背篓窄,背篓一挑一大财”。很多穷得吃不上饭的村民,就靠着这一个个装载罪恶的背篓,撑起自己家庭生活的重担。

我问陈总,卖翡翠也很赚钱,大家为什么要沾惹贩毒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陈总说,那时候利润实在太大。高回报率让整个边境都陷入疯狂。“钱在地上,总有人会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