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为了掩人耳目,楼琋离开前,澹台莲州并未相送。

他在澹台莲州的近卫军中看到几个旧识,都没敢上前去认,看盔甲与佩剑,军衔一定不低,一个外貌身体强壮、面色红润,打扮更是光鲜亮丽,与当初跟着他们将军走的那些人境遇截然不同。

楼琋不禁神色黯然,他也不敢被认出。筹够了粮食,他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回去交付给将军了。

他走得悄无声息,跟澹台莲州隔着数名护卫,转告道了声别。

澹台莲州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澹台莲州不过放下竹简,缄默了须臾,便继续办公事了。

澹台莲州沉迷公务,不可自拔。

胥菀风每日看着他专心致志地工作,抑或练剑,亦觉得莫名地心情宁静,便坐于屋顶或是树梢,打坐练功。

她每日与卞谷每隔三天换一次班,一个近身,注意澹台莲州的身边,一个也在府中,但是将灵识感知扩散,覆盖在以澹台莲州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地方之中。

除了他俩,还有韩阳羽这个前昆仑弟子作为半个侍卫。

韩阳羽可比他们俩要闲得多了,也没见他多么专心地练功法、修灵力,除了练剑,就是四处晃悠,腰上别了个葫芦,每天都要出门去打一壶酒,没事喝两口。

虽说看上去不大正经,可是剑法瞧着比以前要轻灵漂亮得多。

胥菀风瞧着,也有几分意思。

韩阳羽有时也会爬上树上跟她唠几句嗑,问问昆仑如今的光景怎样,在这时候,胥菀风才会觉得,韩阳羽还是以前那个长袖善舞、追名逐利的韩师兄。

韩阳羽总爱打听仙君的事情,胥菀风问:“你该不会还是对仙君废你修为、逐你出师门一事怀恨在心吧?”

韩阳羽哈哈一笑:“当初的确是极恨的,又不敢恨,我修为没废都不可能报仇,废了更不可能。只是好奇而已。这昆仑上下,也就仙君最有意思。”

胥菀风不甚明白:“什么有意思?”

韩阳羽道:“你看,昆仑传承万年,出了那么多仙君,就属这个最离经叛道吧?小谷跟我说,仙君在门中与长老们多有冲突,已经逼着弟子们开始站队了,不是吗?”

胥菀风:“……那家伙怎么那么嘴碎多舌?”

韩阳羽喝一口酒:“他年纪小,性子活泼一些,你又不爱跟他说话,他就只能跟我说了。说得多了,就容易说漏嘴。而且跟我一个废人说了也没用,我又不会告诉别人,连太子我也不会说的。”

他惆怅地望着远方,那儿正是昆仑的方向,云雾缭绕的天际,他仿佛幻想出昆仑仙山的轮廓,感慨万千地说:“我只是……我只是想念昆仑罢了。”

反而换胥菀风好奇了:“你不会跟太子说吗?”

韩阳羽把酒葫芦的口子给闭上,答:“他不甚感兴趣,对于昆仑,他只关心剑法,他就愿意切磋一番。”

胥菀风公正评价:“他的剑法委实灵妙,我这几日算是见识过了,不愧是我们昆仑弟子,只是不知是师承何人。”

韩阳羽笑说:“他的剑法是自创的,并非从昆仑的师长或是典籍里学会的。他在昆仑的时候,不通灵窍,修不了任何一种功法,哪里有师长愿意收他作弟子,教他剑术?他以前就是个打杂看园子的。”

胥菀风不爱打听这些,只依稀知道澹台莲州是个凡人。十年之前,听说这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岑云谏被一个凡人所救,就已经很让她惊讶了,而后他俩还成了亲,就更让她惊讶了。

她惊讶地想:这昆仑竟然还有个凡人吗?没让他下山?那他不能修炼,平时在昆仑做什么呢?

韩阳羽继续说:“我这样说,并非轻视于他。

“相反,我很敬佩太子。我想象不出,我若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边做杂役,怎么还能做到心志坚定,甚至自己悟出一套如此精妙的剑术。”

胥菀风默然,蓦地问道:“你的言语之间,似乎比起仙君,更加推崇这个凡人太子?”

“我是敬佩这些个凡人。”韩阳羽说,“你没见过昭太子的军队与妖魔作战的场面。”

胥菀风道:“我在幽国的时候曾经见过公孙将军的军队与妖魔作战,杀得还算有模有样。”不至于一面倒地被妖魔屠戮殆尽——她在心底补充说。

凡人与妖魔打仗还能怎样,不至于坐以待毙就不错了。她想。

韩阳羽用“你没见识了吧?”的眼神看着她,带点炫耀性质地说:“下回你见了就知道了。”

又说回昆仑:“你觉得……仙君派你等前来保护太子,究竟是为了大义,还是余情未了?”

胥菀风毫无犹豫,觉得甚是可笑,很是坚决地说:“当然是为了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