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掏空了的口袋

冬日的早晨,小河从一个暖暖的懒觉中醒来,看看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十点半了。误了晨跑的小河决定让自己就“松懈”一次。

上次睡得这么踏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五年来,小河匆匆忙忙,从这个会场打车奔向下一个会场,在车上还会回复几个漏下的讯息和电话;每日上下班挤入罐头般的地铁,翻看创投和行业公众号,遇上手机没电就好似世界末日,无所适从。

在这个世界上,对“时间就是金钱”最有体会的就是投资人。从成立一只基金开始,基金的LP就买了于时和江小河们3—5年的时间,而于时和江小河们则需要用这3—5年的时间给基金的LP赚到回报。

在投资上,还有一个最基本的企业价值模型—DCF(现金折现法)估值模型。这背后的逻辑就是“时间是有成本的”。一个创业项目,是在三年后给投资人带来1个亿,还是五年后给投资人带来1个亿,这其中的价值相差悬殊。

投资的实质就是时间和风险的博弈。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在这个暖洋洋的冬日清晨,小河看着天花板,悠悠地想:我们在将自己的时间转换为金钱,而吴跃霆、梁稳森这些人却已经让金钱成为自己的伙伴。记得有人说过:整天工作的人是没有时间赚钱的。以往叮咚响个不停的手机这几天异常的安静,除了偶尔跳出的推送,就再没有别的人打扰。

最近的一封邮件,来自元申股份HR,小河还记得收到新邮件提示时的期待和点开邮件之后看到“很抱歉”三个字时的黯然。

果然,即使履历上所展示的工作能力与经验与元申股份的用人需求颇为贴合,却只需要“江小河”这个名字,就会在HR这一关被直接刷掉。

更早是猎头发来的信息,说手中掌握的资源没有与小河匹配的,还诚心道了歉,有合适的岗位马上联系她。小河心知这是对用人岗位风向极为敏感的猎头的婉拒之词。

再往前的通话记录,来自一位原本联系不上的LP,当她充满期待接通电话,对方却只是询问佳品智能和张宏达的情况,还有于时对她想成立自己的基金的看法——

与LP的电话差不多同时收到的,是迈克的文字留言,一贯不是留语音信息就是直接电话的迈克难得用文字留言,他承认错误,再小心地询问小河,融资阶段,这新基金的合伙人如果只放他一个人是否会好一些,由他出面去谈应该能避免提起那些情况。

小河却不怨迈克,也不想拖迈克后腿,她犹豫半晌,回复迈克:好,但别用“莹晖”这两个字,这个两个字对我很特别。

迈克回了拥抱的符号再加“保重”二字。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各种广告推送,直接关掉了手机。

就在关掉了手机的一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时间都变成了自己的。

那日小河被唐若“揭发”了在外搞新基金还“沽名钓誉”之后,她已经不想跟于时再解释什么,谁对谁错已理不清楚。

今天还有整整一个下午可以挥霍,她想去一个地方,张宏达跳楼的地方—中关村创业大街。随人群走出地铁四号线出口,再走进这条无比熟悉的小街。

一百年前,这条街叫做“老虎洞胡同”,是当时的直隶海淀镇最繁华的商业街,人称“小大栅栏”。二十年前,这条街名为“北京海淀图书城商业步行街”,在清华、北大、人大三角地带,遍布书店、餐厅和小商品店。小河上学时,常常信步踱过来,吃根雪糕逛书店,买喜欢的小说。几年前创业创新大潮袭来,这条街被正式命名为“北京中关村创业大街”,从一条普通的商业街变成喧嚣的顶点,成为中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策源地。

有人说中关村创业小街将成为中国硅谷,小河却更赞同这条街是中国创业者的“延安”—朝圣之地。这几百米的小街,曾经是中国互联网创业欣欣向荣的“纪念币”。“创业”这两个字之于年轻人,是创奇、是智慧、是梦想、是人生浓墨重彩的必须经历。而今,虽然创业公司驻地被其他创业园区分流,但这儿却因代表着一个时代,而仍然被中国大多数的创业者所向往着,如同向往着一片乐土。

小河走到那个晚上张宏达坠地离世的地方,血迹早已不见,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那日之后,无论小河如何拼命地回忆张宏达坠地的现场,却记忆模糊。此时此刻,身边行人如织,她刹那间甚至觉得佳品智能和张宏达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小河放慢速度,转过街角,收到路边小哥发来的传单,并被求“扫码”。小河打开手机,扫了码,收获一个感谢和小钥匙扣。她算了算自己这种扫街得到的“注册用户”的获取成本大约是5块钱,虽然自己粘性不高,但现在的行情,即使她这样的注册用户用来充估值,怎么着也值50块人民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