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10页)

“有些事儿能翻篇,有些事儿,翻不过去。”

“我跟你说,你心里这把刀不能总横着,久了会生病的,压箱底的事儿,就别翻腾了,日子总得朝前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

纵然是这么给妻子说,马魁心里明白,日子固然是向前走的,只是这刀,还是得横着。死死地横着,连姿势都不能动。

旧时事,往日人,这些命运里的刀,如刀刀砍击般闪着光,穿透心脏,还能听见回响。

春日的夜晚,树有树的响动,花有花的撩人。

铁路工人大院里的大灯分外明亮。灯下,邻居们坐在院里,喝茶聊天。有的人在下象棋,有的人在织毛衣、烧水,孩子们在跳房子。

副司机老吴坐在小马扎上,他媳妇在一边刷鞋垫。司机老蔡坐在一旁,喝着茶水,和老吴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

“老吴,瞧瞧你这鞋垫,这一盆水都不够刷一双的,跟墨汁似的,拿毛笔蘸上都能写大字了。”

“那没办法,谁让咱干的是这行。”

“正应了那句话,远看像个要饭的,近看像个拾炭的。”

老蔡话还没说完,蔡小年从家里走了出来,接过话:“仔细一瞅,原来是机务段的。”

老蔡横了蔡小年一眼:“显着你了?”

“这不赶上了。”蔡小年说着,赶紧地倒茶,老吴继续说:“哎,上头给小汪派的这个新师傅,有点来头。听说,跟小汪一见面就差点打起来。”

旁边的老陆一听,疑惑地说:“按说不应该,老马跟老汪当年经常跑一趟车,好得跟哥俩似的。说起来,老马算是小汪的叔,咋就横竖不对眼呢?”

老蔡也猜测着说:“是不是老汪跟老马有啥事?”

老吴说:“小汪心气高,一般人镇不住他,这出戏,有的唱。”

几个人议论着,老陆提醒着大家小声点,老蔡则为汪新的日后担忧,老吴则认为:“这帮后生摔打摔打,也不是坏事。”

老蔡不忘告诫蔡小年,老吴媳妇在一旁劝慰:“小年能说会道,到哪都吃不了亏。”

“全是嘴上本事,没长正经精神头。”听老蔡一味地说蔡小年,老吴说:“该说不说,我看小年是个当列车长的料。”

老吴的这话可说到老蔡心坎里了,老蔡望向蔡小年:“小子,你行吗?”

“说行不一定行,说不行也不一定不行,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人活在世,没啥大不了的。”蔡小年说完,就往家里跑去,坐在大院里的一众人,瞬间都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才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声。家长里短,人间烟火,疏星朗照,这是最普通生活里对人情世故的阅读,是每个人对自己的认识与对生活的认知,无论肤浅与深刻,都有意义。

夜,又深了一些。夜晚是如此地静悄悄,小伙子的心蹦蹦跳,跳哪儿?跳到天涯海角。

铁路工人大院外,牛大力来回走着,不时地朝周围望去,他走到一个石礅旁,坐下身,继续朝远处张望。良久,牛大力埋下头。头低下来,那一步两步三步地还在心里走着,牛大力可是知道,这等待的滋味真是难熬。

突然,传来姚玉玲的惊呼声,牛大力忙抬头观看,只见姚玉玲望着他,埋怨道:“是你啊!可真吓死我了。”

“回来了。”见到了姚玉玲,牛大力什么煎熬都没有了,倒是显得有点平静。

“大黑天的,你在这坐着干什么?”“屋里闷,出来透口气。”

“那也不能在这坐着,多吓人!”

“我老老实实地在这坐着,啥都没干,有啥吓人的?”

“那怎么把我吓了一跳?”

“咋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看电影去了。”

“一个人去看的?”

听牛大力这么一问,姚玉玲纳闷地想,这个牛大力是不是管得有点宽。对于牛大力,她是不屑的,没再和他搭话,径直地朝院门走去。

牛大力起身跟在后面规劝:“我是说,你往后该早点回来,这街上都没几个人影了,黑灯瞎火的,万一……”

姚玉玲不等牛大力说完,就打断了他:“你别进院,让别人看见,还以为咱俩出去了。”说完,她看都没看牛大力一眼,径直走开。

牛大力心里明白,他一颗热乎乎的心,捧出去了,人家不接;他更懂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男追女,不容易,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就在牛大力把自己的心思刀切斧砍般地反复琢磨时,回到家的姚玉玲,一刻也没闲着,她去汪新家喊来了汪新,帮她修收音机。

汪新在姚玉玲家摆弄着老式收音机,姚玉玲给他端了杯水,笑吟吟地专注地看着汪新,问道:“汪新,你刚上班,还适应吧?”

“还行,大伙都挺照顾我的。”“汪新,你属啥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