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岁首(第6/17页)

“那我当然……”老鲍本来提高了嗓门,却瞬间压低了嗓音,左右顾盼一番,扭捏道:“偷偷看过。”

一群人早已经心痒难耐,那高队正忙问:“如何偷偷看过?”怡红院正在西长京第一繁华要紧的街市,名唤平康坊,那里仍是著名的烟花之地,但门墙高耸,如高队正这些王府典军,哪有银钱敢去那等销金窟,但那花魁娘子,哪个汉子闲下来不肖想一二,于是七嘴八舌,尽在那里询问老鲍。

当下老鲍便拿出钱来结了酒账,拍着胸脯,带着众人潜入平康坊,果然那怡红院后头有一道小门,原是给下人们送柴米用的,此时早就被一把大锁,锁得牢牢的,老鲍掏出一根细铜条,不知道如何捅了几下,就打开了那锁,令人啧啧称奇。当下老鲍带着众人悄然而入。老鲍果然是来过的,对地形十分熟悉,七拐八拐就拐到了一幢小楼前,那楼前假山堆叠,花木扶疏,老鲍便一指那小楼,压低声音道:“那便是花魁娘子的住处。”

众人正在遥想之时,忽闻楼上吱呀一声,竟然有人推开了窗子,旋即有脚步声传来。老鲍忙按着众人伏在假山花木之后,只闻阵阵馨香,果然几个家僮扶着一个丽人走过,径直上楼去了。楼前灯光晦暗不明,但仍依稀可见那丽人容貌绝世,皎然如月一般,只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正在众人心旌神摇之际,忽有个家僮挑着灯过来,正好两厢撞见,那家僮见他们鬼鬼祟祟伏在假山旁,张口便大叫:“有贼!”院中顿时灯火通明,不知道多少家丁拿着灯笼棍棒等物冲出来。

老鲍见势不妙,更兼众人愣在当地,大喊:“跑啊!”

他这么一喊,众人一哄而散,老鲍跑了两步,却又大喊:“你们快走,我断后!”一边喊,一边就转身,跟那些家丁厮打起来了。

那些齐王府的典军一哄而出,直奔出了半里开外,过了好片刻才又镇定下来,这才面面相觑,那高队正说道:“殿下专门嘱咐过的,叫我们来跟这老鲍做朋友,咱们如何将他撇下,也忒不讲义气了,是不是该回去救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觉得理应如此,因此拿了家伙,返身又往怡红院去,刚走了数步,正好遇见老鲍,他鼻青脸肿,衣衫也被撕破了一些,模样狼狈。

高队正连忙一把搀住他,连声叫:“鲍大哥。”老鲍连连摆手,示意无碍,当下众人又找了个吃酒的小肆,急急拿了灯来照着,幸好老鲍也就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高队正问道:“鲍大哥如何脱身出来?”老鲍笑道:“我看他们人多,撕扯了两下,当下就趁乱跑了。”

众人经了这么一番情形,顿时亲密了不少,一时又叫了酒水,直喝了半夜,那高队正醉得舌头都大了,搂着老鲍的肩膀,硬要与他做结义兄弟,众人起哄,难免又说了些掏心掏肺的话语。酒喝得够了,换了酸汤上来,每人热腾腾饮了一大碗,高队正打了个饱嗝,问老鲍道:“鲍大哥,你是秦王殿下面前最得意的人,如何不升你个典卫做做?便是俸禄,也多一些?”

老鲍此时满脸通红,显然也是饮得醉了,大着舌头道:“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王府的人,跟别的王府不一样,我们都是从前跟着殿下从镇西军中出来的,做不做典卫,俸禄都是一样的。而且,典卫乃是七品官,要听朝中的升迁,多没意思,不如留在殿下跟前,我们殿下从来都不亏待我们的。”

众人听了他这番话,无不艳羡,高队正搂着老鲍的肩,显得越发亲密,说道:“原来如此,我听说秦王殿下平时待你们挺亲厚,是不是赏钱挺多的?”

老鲍道:“殿下待我们是挺亲厚的,不过他也没什么钱。”

座中人人皆是一愣,旋即哄笑起来,秦王为诸王爵之首,虽然与其他诸王封邑是一样的,但说堂堂秦王殿下没有钱,众人如何肯信?更兼众人皆是齐王府的典军,同样都是天子的儿子,齐王殿下如何富贵,犒赏门下时又如何大方,众人更不肯信秦王没有钱了。

老鲍见他们不信,这才急了,借着酒意,含含糊糊抱怨了几句,并不敢提及天子,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到底还是说明白了秦王不得陛下宠爱,齐王日日得的赏赐,秦王一样也没有。众人这明白过来,原来这位秦王殿下真的没有钱。

高队正说道:“要说这等事,原也寻常,我们村子里有个地主,在我们那十里八乡,也算了不得的富人,这人生得五个儿子,老大是长子不能不留在家里,其他几个儿子,都赶出家门去,叫他们去做买卖,自立门户,家产都与他们无关,唯有小儿子,如同心肝宝贝一般,供着读书,还要把家里的田地,留给他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