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巳(第8/8页)

李嶷走出梁王的屋子,拍了拍腿上被踹的鞋印,心想自己这个父王,最是糊涂,耳根子软,一来就被两个兄长撺掇,只怕天长日久,必生事端。还是令他们不要在军中前线,以免扰乱军心。

因此又过了两日,见梁王调养得气色如常,甚至看着比之前还康健了几分,李嶷便说这里乃要与孙靖接战,为了保险起见,便遣出一队人马,将梁王及李峻李崃一起,送到蔡州去了。

裴源的兄长裴湛本就是蔡州牧,现下正在蔡州替镇西军筹措粮草,蔡州乃是鱼米之乡,丰饶之地,孙靖一直鞭长莫及,甚是安全。梁王到了蔡州,见裴湛给自己父子三人预备了高房大屋,甚至还有花园,并有奴仆伺候,比之在葭州舒适得多,也乐得逍遥自在。

话说阿萤自给李嶷送出假死之药,日夜悬心。桃子数次打趣,说道:“皇孙要假死唬人,怎么别人没唬到,倒先唬着校尉你了。”又说:“依我说,就不该给他那假死之药,那药何其宝贵,炼制又何其不易,实实乃是万金难求之物。他写信来要,校尉你居然就给他了。叫我说,就算要给,也要在里面多多掺上些黄连,好生叫他吃一番苦头。”

阿萤听凭桃子如何说来说去,甚至说要掺上些黄连,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直接到李嶷遣谢长耳快马送来了密信,方才松了一口气。她来不及看信,便上下打量谢长耳,只见他风尘仆仆,虽然辛苦,但精神奕奕,便问道:“殿下还好吗?”

谢长耳叉手行礼,说道:“多谢校尉相问,十七郎甚好。”

她微一踌躇,又问道:“那梁王殿下还安好吗?”

谢长耳迟疑了一下,梁王被救之事甚是机密,在镇西军中知道的人也甚少,但见她神色泰然自若,想必十七郎早就写信告知她了,于是道:“梁王殿下亦十分安好,脱险以来,还更康健了呢。”

阿萤这才点了点头,知他一路辛劳,便命桃子陪着谢长耳下去用些饭食,这才随手拆开书信,只见李嶷在信中语言客气,终于向她明言,索要假死之药,原是为了相救父亲梁王,如今梁王已安然脱困,因此十分感激。满篇的道谢之言,信的最末却写了几句闲话,道:“昨夜月色甚好,忽忆太清宫清池如许,亦宜玩月。”写到此处,他仿佛迟疑了片刻,因为信笺上滴落了一滴墨汁,明显是停笔在此处顿了片刻,后面又写着“盼复”,这两个字之后,似有无穷的未尽之意,但却也戛然而止。

看到此处,她唇角微弯,心想这个人真是,明明纸上东扯西拉,想说两句私情话,偏还怕自己不懂,又写了盼复两个字,非要让自己给他回信,这信可怎么回,真是促狭淘气,想到此处,不由脸颊微热。抬眼望去,只见窗外一树桃花,正开得灿若云霞,映在眼底一片绯红,正是春光明媚,春意最盛的时候。

谢长耳骑着快马,奔波数百里,带回了她的回信。李嶷拆开看时,只见她在信中也客客气气,说猜到了皇孙索要此等药物,必是有大用,今既救出梁王,恭喜殿下忧患已除,写到最后,却是也有一句闲话,说道:“窗外桃花灼灼,惜不能同赏玩,撷花数瓣,聊赠。”信笺中果然夹着几片桃花花瓣,只是随信在途中这么多日,早就被风干得薄如蝉翼。只是那花瓣虽被风干,但其色殷红。他小心地拈了一片在手中,只觉鼻端一阵阵幽香,原来花瓣上都是胭脂。他忽得明白过来,不由得拈着花瓣,笑了片刻,方才又小心地将那些花瓣,一一用心收好。

自此以来,两人虽然耽于战事,但偶尔鸿雁传书,却是忙中有暇,信中各有一二句闲话,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