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36/37页)

但此时,副驾驶员沉默无声。他在生命最后时刻的任何思想无人能知。在飞行员绝望的声音之下,唯一残留的,就是一架飞机以螺旋式进入死亡的声音。

格斯伸手过去调高音量,竭尽全力去听声音,任何覆盖低沉的机械噪声和喷气机单调声响的声音。然后—枪声。他一跃而起,突然把车开进了左边的车道。他的周围,汽车喇叭齐鸣。他一边咒骂着,一边纠正回到自己的车道,没有数清这个过程中到底开了几枪。至少六声,每一声都像大炮打在原本寂静的录音带上。枪声覆盖下,是低声重复的咒语。

砰,砰,砰,砰。

此时布施靠在油门杆上,每分钟转速都在飙升。飞机打着转,像一片旋入下水道的叶子。

尽管格斯知道后果,他发现自己仍在祈祷机长和以色列安保人员能把门打开,他们可以制伏布施。机长会坐下,找出某种奇迹般的解决办法。就好像赞同他自己屏住的呼吸一样,枪声被身体撞进驾驶舱金属门的声音替代。后来,技术人员会再现这些声响,决定哪个是肩撞,哪个是脚踢,但目前它们只是迫切的求生声音。

拜托,拜托,拜托,格斯想,即使大脑的理性部分知道他们在劫难逃。

然后,在坠机前的刹那,出现了一个单音节:

“哦。”

然后—撞击—规模与定局的刺耳杂音如此嘈杂,格斯闭上了眼睛。原发撞击与次发撞击延续了四秒,机翼断裂、机身解体的声音。布施应该是立刻死亡。其他人可能多活了一两秒钟,不是死于撞击,而是被飞舞的碎屑砸死。谢天谢地,没有人活的时间足够长,随着飞机沉入海底而被淹死。他们从尸检报告中已经知道。

然而,在混乱之中,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活下来了。听着录音带上的空难把这一事实变成充分的奇迹。

“头儿?”梅伯里的声音传来。

“啊。我在—”

“是他干的。他—是为了那个女孩,那名空乘。”

格斯没有回答。他在尝试理解这场悲剧:一个孩子,要杀死所有的人,为了什么?因为一个疯子的心碎?

“我要一份关于所有机械的全面分析,”他说,“每个声音。”

“是的,长官。”

“我20分钟内到。”

格斯挂断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这份工作几年,还能再忍受多少悲剧。他是一名开始相信世界从本质上已经破碎的工程师。

他看到自己的出口临近,移到右侧车道。生命就是一系列的决定与反应,是你的所作所为,与对你的所作所为。

然后就结束了。

斯科特最先听到录音带上的声音是自己的。

“怎么回事?”他问,“你是怎么想的?我们两个的事。”

录音质量很不好,上面覆盖了一层机械的吱吱声。这听起来像是电话通话,斯科特马上意识到的就是电话通话,他一听就认出来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去希腊吧,”他听到蕾拉说。“我在一处峭壁上有栋小房子,隔了六层空壳公司的关系。谁也不知情,绝对神秘。我们可以躺在太阳底下吃生蚝。天黑以后跳舞。一直等到尘埃落定再回来。我知道我应该对你腼腆一点儿,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哪个人,这么难博得他的注意。即使我们在一起时,也好像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地方,却相隔好多年。”

“你从哪儿—”斯科特问。

比尔看着他,带着一种胜利的神情挑起眉毛。

“你还以为,我们应该相信什么事都没发生?”

斯科特瞪着他。

“你是不是—你怎么—”

比尔竖起一根指头—先等等。

录音带再次播放起来。

“男孩怎么样?”是格斯的声音。

斯科特不需要听到下一个人声,就知道会是他自己的。

“他—不讲话,其实,但他似乎喜欢我在这里。所以或许有治疗作用。埃莉诺真的—很坚强。”

“她丈夫呢?”

“他今天早上带着行李离开了。”

长时间的停顿。

“那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不需要我来告诉你。”格斯说。

斯科特发现自己在跟着录音带做口型,说出下面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起来怎么样比实际上怎么样更重要了?”

“从2012年开始的,我想。”格斯说。“尤其在—你在城里的藏身处曝光之后,变成了多大的新闻。那个女继承人—我说的是找个地方躲几天,不是让你跟人同居上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