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比·天/现在(第5/9页)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加上‘撒旦’两个字,”我说,“例如‘撒旦大屠杀’‘堪萨斯撒旦谋杀案’。”

“是啊,但我们不吃魔鬼崇拜这套,所以从来不用这两个字。让一下!”他一面钻过人群,一面说。

“只不过是不想有污名嘛。”我嘴巴上挖苦他,眼睛直盯着那件蓝色衬衫。我们转了个弯,来到空旷的角落,凉爽的空气迎面扑来。

“你还想再多看几个社团吗?”他指了指左边,31号摊位前面聚集了一小群人,全都顶着百元理发店剪出来的发型,其中几个蓄着胡子,服装则以双排扣衬衫为主。他们正低声地激烈争论。“别看他们这样,其实这些人特别酷。”莱尔说,“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推理方法,推导出连环杀人犯的动机:他跨越州界,以杀人为义举,在密苏里、堪萨斯、俄克拉何马州出没,帮助有家庭负担又有财务困难的男性了结生命,其中有几位是高龄老人,个个债台高筑,被信用卡债、房贷压垮,找不到生活的出路。”

“他专挑没钱的人下手?”我冲莱尔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这样的。他们认为这个连环杀人犯就像凯欧克因[7],替欠债不还但买了保险的人了结余生。他们封他为‘债务天使’。”

31号摊位的社员偷听到莱尔的话,热切地转过头来——原来是个兔唇的年轻人。他说:“我们认为债务天使上个月在艾奥瓦州作案,死者拥有一栋豪宅和四个小孩,作案手法完美,看起来像一场雪地摩托车意外,但其实死得蹊跷。他去年大约每个月作案一次。真是精心策划啊!”

他还想继续讲,想把我们拉到他们的摊位。只见桌上散落着图表、月历和坚果,每个人都大把大把地将零食往嘴里塞,花生和蝴蝶饼哗啦哗啦地掉落到他们的球鞋上。我对莱尔摇摇头,把他带到没有摊位的地方去,呼吸没有盐味的新鲜空气,接着看了看表。

“可以啦。”莱尔说,“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你一定会非常欣赏我们社员,我们比这些家伙认真得多。你看,已经有人来了。”他指向角落一个摊位,相比之下桌面果然整齐一点。一个顶着钢丝头的胖女人正拿着一大壶咖啡啜饮;两个清爽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双手叉腰、环顾四周,完全忽视她的存在,大概是警察吧;中年男子后面有个上了年纪的秃子,弯腰驼背地坐在一张折叠桌前面,正在文件上飞快地写着;有个大学男生在他肩后聚精会神地看着;摊位最里面还有一群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在翻找活页夹还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看吧,我就说也有女士吧!”莱尔指着钢丝头庞大的身躯,语气难掩得意。“你要现在过去吗?还是要等一下再隆重登场?”

“现在吧。”

“我们的社员都聪明又认真,你一定会喜欢,没准还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

我哼了一声,但还是跟着莱尔走了过去。钢丝头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接着突然瞪大眼睛。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上面贴着我高中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我戴着善心人士寄来的金色心形项链。她拿文件夹的姿势像在发传单,好像等着我接过去一样。我看了那张照片一眼,发现她在我头上加了一对魔鬼的角。

莱尔搭了一下我的肩,接着松开手说:“嗨,各位,我们的特别来宾到喽,欢迎本年度杀手俱乐部最耀眼的一颗新星——丽比·天。”

几个人扬起眉毛,纷纷赞许地点了点头,长得像警察的家伙说了声“哇靠”,举起手来似乎想和莱尔击掌,举到一半忽然念头一转,停在半空。老秃子低头回避我的视线,在文件上做笔记。我心里一沉:该不会要我来段开场白吧?但我只冷冷地打声招呼,就顺势坐了下来。

大家像平常一样打招呼,问了一些常见的问题。对,我住在堪萨斯城。没有呢,我目前待业中。没有,我没有跟班恩联络。有啊,他每年都会写两三封信给我,但是我一拿到就扔掉了。不会,我一点也不会好奇他写了什么。好啊,下次收到我就拿来卖。

“呃……”莱尔煞有其事地打了岔,“天家血案的关键人物就站在你们面前,丽比·天是这整件案子的目击者,我们是不是应该问些严肃一点的问题?”

长得像警察的家伙侧过身,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如果你不介意我直接切入正题,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他在等我回答“我不介意”。

“为什么你要作证说你哥哥杀死了你们全家?”

“因为人是他杀的啊,”我说,“我当时就在现场。”

“你那时候不是躲起来了吗?如果你真的当场看到他杀人,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