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在黑暗的笼罩下(第20/29页)

凯特转头对乔说:“如果他好一点儿的话,能麻烦你给他捎个口信吗?”

“可以。”

“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他认为我们或许能够找到的那个东西,并且已经送到了实验室。”

乔没有流露出特别好奇的神色:“好,我会转告他。”

凯特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做,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现在,她要回去给艾玛打第二个电话。她会告诉她达格利什正在休息。这还算得上是个好消息,无疑能够给她一些安慰。但是对于步入夜色的凯特而言,没有体会到丝毫的安慰。

8

星期四清晨,凯特度过了辗转反侧的一夜,五点钟便转醒过来。她躺在床上,凝望着漆黑的窗外,犹豫着翻了个身并试着再睡几个小时,但还是放弃挣扎,她起床泡茶。这注定将是令人沮丧和失望的一天。找到行凶石块时的兴奋感已经消失殆尽。司法鉴定人员或许能够鉴定出伯伊德的血迹,但是如果指纹鉴定专家无法从石块或者手套残片上提取出指纹的话,又该怎么办呢?实验室将优先处理这起案件,然而凯特认为罩袍上除了伯伊德的血,应该不会沾染其他人的血迹。这个凶手的行凶手法很利落。

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在她和本顿重点关注的四位嫌疑人中,劳特伍德和帕吉特最有可能利用较为低矮的那道悬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灯塔。而待在港口北侧游隼别墅里的特雷姆利特就不具备这个优势,然而他是最有可能看过施派德尔字条的嫌疑人。他可能看到奥利弗一早离开了别墅,于是便尾随其后,他知道一旦进入灯塔,他必须立即动手,否则就会被人发现。门闩或许为他提供了保障,他很可能也依赖了确实发生的事实:施派德尔发现自己进不去,于是就放弃尝试转身离开了。

凯特翻来覆去,试图为接下来的一天里需要他们处理的事项排出轻重缓急,然而一股失败的阴云却笼罩在她的心头。目前,她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她可能会辜负达格利什和本顿的期望,甚至对不起她自己。也许伦敦方面的哈克尼斯已经同德文郡和康沃尔警察部队讨论过如何在避免感染风险的情况下为科姆岛提供增援力量,甚至也可能已经同内政部商讨过让当地警方接手整个调查的可行性。哈克尼斯让她撑到星期五晚上。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两天了。

凯特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晨衣。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她急匆匆地跑到楼下的客厅,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了乔·斯特维利的声音:“抱歉这么早就吵醒你,督察,不过你的老大想见你。你最好马上过来,他说事态紧急。”

9

残存在达格利什的脑海中,有关星期二清晨的那段记忆只剩下几双虚无缥缈的手将他扶进车里,他仰望着天空,一路颠簸着穿过灌木丛林地,四周忽然变得灼热起来,接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面罩的人把他扶上床,给他盖好被子,床铺的凉爽为他带来了一阵舒心的安慰。他隐约记得一些令人安心的声音,至于说了些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他还记得自己迫切的语气,他告诉对方务必将他留在岛上。在达格利什看来,将这条信息传递给那些神秘的白衣陌生人至关重要,因为他的性命似乎就掌控在对方手中。他们必须明白他不能离开科姆岛。如果他消失在这危险的虚无之中,那么艾玛又该如何找到他呢?不过,他之所以不能离开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一项与灯塔有关的工作依然悬而未决。

星期三傍晚,达格利什的意识清醒过来,不过身体还很虚弱,他艰难地将头挪到高枕上。一整天来他都饱受咳嗽的折磨,每一次咳嗽都会引发胸部肌肉的剧痛,令他呼吸困难。发病的间隔越来越短,也越来越痛苦。星期三下午,盖伊·斯特维利和乔围着他的病床忙前忙后,将呼吸管插入他的鼻腔,为他输送源源不断的氧气。此刻,他平静地躺着,四肢酸痛,身体发热,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咳嗽总算好多了。他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清楚现在是几点。达格利什试图转过头看一眼床头钟,然而即便这么小的一个动作也耗费了他的全部力气。他猜,现在一定是夜里,又或许是凌晨。

病床正对着窗户。他忽然记起,正是在隔壁的那间病房里,他曾站在那里俯看奥利弗的尸体。此刻,他能回想起那个场景中的全部细节,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达格利什受困于黑暗之中,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嵌在墙壁上的两扇浅色镶板,他不住地凝望着,看着窗户缀满星星。高窗下的安乐椅上坐着一位女士,她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面罩,仰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打盹儿。他回想起,每次他转醒过来时都能看见她,又或者某个像她的人坐在那里。现在,他终于认出来了,那正是乔·斯特维利。达格利什静静地躺着,清空脑海中的所有念头,享受着胸腔阵痛间的短暂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