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8/17页)

鲁小骅也道:“就是嘛,那个老乞丐可露出不少破绽呢,那个装着布条和鹿筋的麻袋是他发现的,最先被揭掉遮眼布的也是他和肖冕,而且他竟然不能和别人同住一宅,世上哪有这么矫情的家伙?他的行为太可疑了。”

方骥轻笑道:“到此为止,暂时没有什么致命的问题,你继续往后说。”

何骏皱皱眉头,迟疑片刻道:“我命巡捕到太阴桥下搜查,果然发现地下水道注入太阴渠的入口处拦着一张藤网,藤网截住了一个用蜡封死的竹筒,竹筒里正是《饮马图》《调良图》《番骑图》和《双骏图》。到此为止,这个老乞丐的一切计划已经一目了然,他的目标是‘丹青四骏’收藏的四幅古画:先携带一幅仿冒极精的《照夜白图》来到屏州,利用颇具威望的肖冕钓出互不来往的‘丹青四骏’,将四幅名画聚合在曲水园中,在画展上下手盗取,先杀人立威,把这些在士林藏界颇有些名望的人物困在园内,再迫使所有人蒙上眼睛,他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水道和竹子将画运出,把累赘的赝品《照夜白图》付之一炬——毕竟一根一寸粗的竹子要塞下五幅画还是有些吃力的,而任这幅画留在现场无疑会暴露自己,只可惜那一把火烧得不够彻底,留下了一块要命的纸片——最后,只要揭下肖冕的蒙眼布,再假装自己的蒙眼布也是刚刚被人揭开,和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肖冕一起念出早已准备好的最后一张布条上的内容。此时恰好是门外布条上所写的‘炸弹’被‘解除’的时间,曲水园大门被巡捕破开,园中百十来人一涌而出,被巡捕包围截住。接下来,这个‘老乞丐’只要等这些搜查现场的巡捕一无所获地离开,再伺机到太阴桥下取走竹筒便可。

“那老乞丐被我识破,恼羞成怒之下暴起打伤了巡捕,还妄图用藏在头发里的另一只针筒射杀我,身手矫健凌厉,绝不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天知道他这只针筒是怎么躲过巡捕搜身的。”何骏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黑透了,我险些着了他的道。”

“可是……如果《照夜白图》是赝品,又怎么可能瞒过肖冕的眼睛。”对屏州画坛多少有些了解的莫书骐惊道。

“是白内障吧?古称‘白翳’。”李修道,“肖冕几年前突然宣布封刀,看来是因为白翳,他连看清眼前的事物都很困难,又怎么分辨画的真伪?”

“咦,你怎么知道?”鲁小骅奇道。

李修道:“何探长不止一次提到肖先生目光浑浊,看清布条上的字需要凑到眼前,除了视力不好,肖冕的手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样一个衰迈不堪的老人,不说装裱鉴别书画,怕是连自己亲人的笔迹都不易分辨了。恐怕那个老乞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出请肖冕亲自装裱那幅所谓的《照夜白图》,看来这个家伙对肖冕十分了解。我猜,肖冕恐怕是让自己的徒弟或是子侄动手装裱。他断定此画为真,应该是另有依据。”

何骏拍手赞道:“李公子果然了得!没错,事后肖冕坦承装裱《照夜白图》的是他的孙子肖珍,他认定此画为韩干真迹,是因为画角钤有他已故去多年的师兄花柏生的鉴定私章,而肖冕对花柏生这个老妖的眼力万分信赖。”

“何探长说的是‘品墨人’花柏生?那可是一代传奇!”李修愕然道,“传说此人是不世出的鉴古大师,有瞑目识画之能,如今第一作伪高手‘千面罗刹’花如映是他的孙女,数年前名动江南的大盗‘窃藏人’骆函是他的弟子。那这幅画上的印鉴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何骏道,“事后我在那个老乞丐尸体上搜到了那枚所谓的花柏生私章,是很普通的青田石刻的,字口还泛着新茬……”

“你所说的‘事后’是何时?”方骥骤然发问。

何骏道:“自然是发现他的尸体时。”

“发现他的尸体?”鲁小骅奇道,“不是前辈亲手将他击毙的吗?”

何骏道:“当时天黑得很,那个老贼身手又快得出奇,巡捕房配备的那些手电根本摸不到他的行迹,只依稀听到向西逃走的脚步声,我们追了将近一个小时,始终没能将他擒住,直到他逃上飞虹桥时,才被桥头的红灯照出身形。当时我们离桥头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我生怕他再次逃走,情急之下用巡捕的步枪将他射落水中。当我们追上飞虹桥时,只看到桥栏杆上的血迹。”

“那尸体……”李修看了方骥一眼,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问题多半就出在这具落水的尸体上。

“第二天下午,我们在城外十里鬼泉河下游的泥潭里找到了这个老乞丐。”何骏道,“尸体已经被河水泡透,裹满了烂泥,腥臭无比,巡捕房的聂法医断定死亡时间是前夜十点到一点之间,和我击杀凶手的时间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