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矮小的跟踪者(第3/3页)

他们俩的脸相距只有几英寸,斯佩德双手捧起她的脸,粗暴而侮蔑地吻了她的嘴。后来他往后靠着说:“我得想想看。”他的脸又冷酷又狂暴。

她坐着一动也不动,那张漠然的脸还保持着被他捧起来的姿势。

他站起身来说:“见鬼,这没意思。”接着往壁炉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瞪着燃烧的木柴,格格地咬着牙。

她还是不动。

他转过身来对着她。眉心两条笔直的纹路深得像裂缝似的嵌在红通通的肉里。“我不在乎你是否老实,”他对她说,尽量想使自己沉住气说话。“我也不在乎你耍的什么鬼把戏,你有什么秘密。不过我一定要看到证据,证明你不是胡来。”

“我决不胡来。请你相信我,这完全是出于好意。”

“给我看看。”他命令道,“我愿意帮助你。我已经尽我力做了。如果必要,我愿意蒙着眼干下去。不过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对你并不信任就干下去。你一定得使我信服。你的所作所为自己应完全心中有数,决不光凭瞎猜乱搞一气,但愿万事大吉就了事。”

“你不能再相信我一些日子吗?”

“一些日子是多久呢?你究竟在等什么?”

她咬着嘴唇,看着地上。“我一定得和乔尔·凯罗谈谈。”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你今晚就能看见他。”斯佩德看看表说,“戏就要散场了。我们可以打电话给他的旅馆。”

她抬起眼睛,心里着了慌。“可是他不能上这儿来。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住的地方。我害怕。”

“上我那儿去好了。”斯佩德提议说。

她犹疑了,抿紧嘴,然后问:“你想他会来吗?”

斯佩德点点头。

“那好吧。”她一骨碌跳起来大声喊道。眼睛睁得又大又亮。“我们现在就走吗?”

她到隔壁房间去了。斯佩德走到屋角那张桌子面前,悄悄拉开抽屉。里面有两副纸牌,一本桥牌记分簿,一只铜螺丝,一根红绳子,一支金色铅笔。等她戴上一顶小小的黑帽子,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皮大衣,拿着他的帽子和上衣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关上抽屉在点烟了。

他们乘的出租汽车在一辆黑色轿车后面停下。那辆车正好停在斯佩德公寓的大门口。伊娃·阿切尔一个人坐在轿车驾驶座上。斯佩德向她脱帽致意后,就跟布里姬·奥肖内西一起走进大门去。到了门厅,他在一张长椅前停下问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行吗?我一会儿就来。”

“完全没关系,”布里姬·奥肖内西坐下说,“你不用急。”

斯佩德出来走到轿车旁边。他刚开开车门,伊娃马上说:“我一定得跟你谈谈,山姆,我能进去吗?”她的脸色苍白紧张。

“这会儿不行。”

伊娃咬牙切齿,尖声问道:“她是谁?”

“我只有一会儿工夫,伊娃,”斯佩德耐着性子说。“怎么啦?”

“她是谁?”伊娃朝大门点点头,又问一遍。

他把目光移开,朝街上望去。在邻近街角一个汽车间前面,有个矮小的年轻人,二十来岁,身穿整洁的灰大衣,戴顶灰帽子,懒洋洋地背靠在墙上。斯佩德皱起眉头,眼光又回到伊娃死乞白赖的脸上。“怎么啦?”他问道,“出什么事啦?你不该在晚上这个时候到这儿来。”

“我现在才开始相信了,”她埋怨说,“你跟我说我不该上办事处去,这会儿又说我不该上这儿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该跟着你?如果你真是这个意思,干吗不痛痛快快说出来呢?”

“唉,伊娃,你没资格这样。”

“我知道我没这个资格。看来,凡是牵涉到你的事,我什么资格都没有。我原来以为我有的。我想你装出爱我的样子,给了我——”

斯佩德厌烦地说,“宝贝儿,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你找我干什么?”

“我不能在这儿谈,山姆,我能进去吗?”

“这会儿不行。”

“为什么不行?”

斯佩德不答理。

她嘴巴抿成一条缝,在驾驶座上忙了一阵,就发动了车子的引擎,气冲冲地直看着前面。

等轿车开动了,斯佩德说:“明儿见,伊娃。”他一手拿着帽子,关上车门,站在路边,等到车子开走了,他才走进大门里。

布里姬·奥肖内西高兴地笑着,从长椅上站起来,他们一起上他的公寓房间去了。


[1] Sutter Street,旧金山市区一条东西向的主要干道,从市场街通向住宅区,与卡尼街、波克街、范奈斯街交叉。

[2] Kearny,旧金山市区一条南北向的主要干道,从市场街经电报山,直达旧金山海湾游艇码头。

[3] George Arliss(1868—1946),英国著名演员。

[4] Hyde Street,旧金山市区一条南北向的主要干道,从市场街直通北面海湾海德街码头,与利文沃斯街、波克街、范奈斯街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