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3页)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犹如下水道垃圾一样的人,挺平淡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他其实没对太宰治抱有什么期待,这人有多烂他比谁都清楚,听完这个混账故事也没产生什么负面情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这反应让太宰治怔忪了好一会,鸢色眼珠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然后再翻开那本书,对着其中一页发愣。

我真是太了解他了,五条悟想,连这人看着装模作样,其实是在发呆都能分辨出来。

晚上他关掉顶灯,按时上床睡觉,侧着身睡,面朝墙壁,这个方向光线会暗一些,太宰治估摸着又要熬夜看那本空白的书,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之所以能判断出具体时间是因为他一分钟都没睡着——他感觉床上的重量多了一点,被窝被揭开一角,再有一具瘦得只剩骨头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挨着他。

过了一会,那人又把脸往里面埋了埋,用额头贴着他的肩胛骨。

“我头疼。”他听见太宰治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再像是累极了一样缩着不动了,呼吸又轻又浅,他转过身,因为他的动静这人往后蹭了一点,睁着眼睛,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还是很轻:“我的头好疼,五条老师。”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他想。

他按照电视上的老年节目对着这人的太阳穴捏了捏,又揉了揉耳垂,再回去按揉额头,反正电视节目主持人说这套方法对失眠有效,太宰治忽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唇角噙着一点极其浅淡的笑,和他白天那种虚假刻薄的笑不一样,十分真实。

五条悟心想太宰治这个烂人怎么总是这样,总有些有的没的,让他没法下定决心把他提溜到垃圾堆扔掉。

他对那个铁皮小屋其实没太大不满,对他来说,还真的在哪都一样,只是这一次太宰治一推门就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嗅到酒精味还以为他终于喝醉了一次,再一看发现太宰治爬起来的动作很不自然,五条悟顿时感觉自己的神经断了几根,眼皮突突直跳。

子弹穿透腹部,标标准准的穿透伤。

看伤口状况应该急救完修养了几天,把太宰治从地上拎起来以后,五条悟恼怒得恨不得把这人掐死——他发了高烧,露在外面的皮肤有着不正常的高温,呼吸都带着热气,不过那会太宰治倒是还能弯着眼睛冲他笑,等到半夜他估计这人都快烧傻了,折腾了整整一晚上,又是喂药又是喂水又是换毛巾,他再一次对普通人的脆弱有了深刻认知。

太脆弱了,比五条家旧玻璃柜里面的瓶子还脆弱,一碰就碎。

之所以没去医院是这人还勉强清醒的时候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领,一边咳嗽一边一字一顿地威胁他,宁可死掉也绝不去医院,否则他不如立刻去死,神情阴沉又狰狞,等到天亮,五条悟把毛巾丢回脸盆,没有半点困意,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老、子、受、够、了。

他揭穿那个港口黑手党以后,恐吓了两下强行把他征成司机,以他现在的视力,自己正常活动没问题,坐在驾驶座开车还是免了,他还不想在现实中玩gt5,等他把太宰治从床上捞出来,钻进车厢,整个过程,没漏掉司机的任何反应。

他顿时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估计是没错了。

新公寓离码头不远,高层顶楼,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除了太宰治那本破书和药箱,其他东西他一点没拿,新卧室不算特别大,采光很好,日光一点一点向西,直到斜阳照进窗户。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几乎要融化进这种宏大的光辉里面,他从这人衣兜里摸了块糖出来,剥开糖纸塞到嘴里。

“……我说了吧,不去医院。”

五条悟侧过脸,冷冷淡淡地看了太宰治一眼:“怎么,怕被警察抓起来扔进监狱?”

太宰治顿了顿,慢慢坐了起来,没什么情绪地将目光投射在五条悟脸上,脸上挂着面具一样的笑容,很是神经质,又像是要威胁灭口,如同一柄出鞘的匕首,锋锐而又冷硬,五条悟对他这副模样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丢了句话回去:“不是医院,我重新买了栋房子。”

“你连身份信息都没有买的什么房子?”

“你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连个假证都不会办?”

太宰治蓦地闭上了嘴,他坐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间一片寂静,五条悟望着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视线移到太宰治身上,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看了过来。

那双鸢色眼眸里面的情绪汹涌到都快溢出来,扭曲的不成样子,这人这次倒是不作了,也没有无理取闹,他就这样看了一会,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笑意,笑意越来越厚越来越厚,直到他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