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6页)

展露昭说,「再难受,老子也愿意在这等着!」

宣怀抿听他说出一个「等」字来,知道他这颗钢铁铸造的很硬的心,终究是落到楼下那间病房去了。心里不禁晦涩,把脸上笑容敛了,深深看了展露昭一眼,缓缓把眼睛往下垂,便把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不作一词。

他是个爱在展露昭面前说话的,忽然安静下来,反而引人注意。

展露昭在床上歪着身子,也觉得无趣,便把腿在床上横过来,隔空把马靴尖在宣怀抿腿上点了点,「你又忽然装什么哑巴?」

宣怀抿开始不说话,被他连踢了几下,最后一下实在有些疼,知道展露昭是要生气了,只好开口,「我哪里是装哑巴?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哇哩哇啦的说话,哪有这么多的话可说?何况,你又说要等人,我安静些,陪着你一块等,哪里又做错了?」

展露昭不知为何,反倒笑了,「你只管装大方。就算装成了财主家客厅里的大花瓶,你实实在在的,也只能当个醋坛子。别他娘的扯淡了,过来给我捶腿。」

军长有令,宣怀抿是不能不遵从的。

何况展露昭笑着和他说话,算是一种形式上的让步,宣怀抿心中的晦涩不由消淡了几分,心忖,他到底不把我当外人看的,不然,为什么又在乎我说不说话?自己总不能不领这份情。

宣怀抿便真的从椅子里起来,到床边坐了,一边和他捶腿,一边捡些展露昭喜欢的话题来聊。

十句里头,有八九句是宣怀抿说的,展露昭只偶尔搭一句。他终究是心不在焉的。

如此把时间打发了两个锺头,有人来敲病房的房门。

宣怀抿叫了一声「进来」,外头的人推门进来,朝他们敬了一个礼,原来是那个叫崔大明的护兵。

展露昭一见是这人,便来了精神。他原本是斜挨在宣怀抿身上,让宣怀抿给自己揉肩的,现在挺精神地坐起来,肩也不叫宣怀抿揉了,问那护兵,「打听到什么了?」

崔大明报告说,「白公馆给楼下送饭来了,看样子,那个病人的情况不错。」

展露昭听了这回答,不禁一皱眉,接着问,「你怎么知道病人情况不错?」

崔大明说,「我一直注意着楼下动静。白公馆的人送了饭进病房,后来里头的人大概吃完了,又有人进去收拾。我在楼梯边上听见那些人提着食盒回去时很高兴的样子,又听见他们议论说,这顿饭巴结得不错,等回去了,似乎厨子和送饭的人都能得总长不少赏钱。是以我想,病人的情况可见是不错的。要是不好了,又哪里能让人在饭食上巴结?可见,至少胃口是不错的。」

展露昭内心里,倒有两种相斗争的感觉,一则,有些放心宣怀风的病了;二则,却是计划落空的恼怒。

默然而掂量后,似乎两种感觉中,又以后者更重。

展露昭一挥手,对崔大明说,「你再去打听着,有动静了赶紧来报告。出去罢。出了门,给我把姜御医请过来。」

崔大明敬个礼下去了。

不多时,姜御医便进到病房里。

此时并无外人,展露昭也不兜圈子,一见他劈头就问,「你说他少了你的药,必然出状况。怎么现在没有状况,人家还热热闹闹地吃饭?」

姜御医顺着胡子,笑吟吟道,「军长,您太焦虑了。我的药,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您再等两三个锺头,要是我的话不灵验,我还有脸面在这里站着?」

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的自信了,不由得展露昭不相信。

展露昭点了点头,又半问半威胁地道,「要是他的病危急了,你可务必要保证他的性命?」

姜御医说,「这一点,我可不敢保证。」

展露昭不料他竟敢这样回答,当即怒道,「你早先还和我说,能保证他的性命,现在是耍着老子玩吗?」

姜御医把手举起来,在半空中摆了一摆,很是从容,仍笑道,「若说医术,老朽不敢自夸高明,但还不至于贻误性命。何况那位病人身上的一些状况,原也有我的缘故在里面。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早上的事,军长也经历了。明明是可治之病,但病人不愿受治疗,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展露昭对宣怀风的骄傲,是既欣赏而又痛恨的,便把眉头皱了皱,有为难的样子,叹气说,「我明白,他不愿受我们广东军的恩惠,这个态度很坚决。」

姜御医说,「病人的情况,很快就要起变化了,这是敢打包票的。要是起了变化,及时医治,必然不会危及性命,这也是敢打包票的。现今唯一可虑者,是怕病人心气过盛,留下一些话来。万一状况危急了,楼下那些人因着面子或是其它缘故,不过来求军长开恩,这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