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8页)

的确,刷牙绝对是梁意欢平生最不喜欢的日常活动之一,这在她指责齐淼不刷马桶后,被对方当成反驳利器。当时两人站在厕所门口大眼瞪小眼对吵——“你脏死了,一天上五次大号从不刷马桶,我真是嫌弃你!”“你才脏死了,起床后有几次刷过牙?我都不嫌弃你,还照样亲你!”声音如洪雷响彻公寓,其他几人彻底无话可说。

如果说,这样的不良嗜好她偶尔跟人提过,曾在网络上留下了记录,给了骗子提示。但后者,除了父母,世上唯一的知情者就只有裴光熙了。在去江城的火车上,她靠着他睡着,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口水淌了男生半个肩头,顿时尴尬到无言:“那什么……你不困啊?”彼时男生不在意地摇头:“磨牙声那么大,谁能在你旁边睡着啊?”现在她能肯定,那边的人是裴光熙,确凿无疑。

“你够了啊!找我干吗,忙着呢!”话一出口梁意欢自己都汗颜,毫无理由地打扰过他无数次,即使在他最焦头烂额的关头也毫不留情。

“想告诉你,我拿到了奖学金。”裴光熙很愉快,由于加藤给力,他申请的国际奖学金得到了批复。他高冷惯了,对梁意欢的建议最初很不屑,认为找导师哭穷太丢脸。本抱定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打算,可几个月真没消息,才有些急了。

“人心的确是肉长的,可奖学金是有限的。你不去哭穷,难道希望老头主动把钱塞给你?想得也太美了吧?”女生就看不上他听天由命的样子,一味唆使他豁出去,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收到学校的邮件,裴光熙心情绚烂,很想跟什么人分享,而印入脑海的,却只有那张脱线的脸。

“真的吗?太好了!”梁意欢由衷地说。情绪之流,开心或悲伤,仿佛能穿透时空抵达左右。此刻,裴光熙那张轻笑着的有些猖狂的面庞,很容易就浮现在梁意欢眼前。对着手机她笑得很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高兴的程度已越过了某个边界,缓缓上岸,流往本不该再属于它的地方。

也许因为睡前说了这些话,那晚梁意欢睡得极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梦境如片羽吉光,主角却只有一人。曾经的自己多么固执,明明不舍,却硬生生把他从自己身边赶走。还总安慰自己,他一定没事。当他再出现在她面前,已恢复了冷静淡然,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判断没错。直到后来,他的室友Jackie告诉她,分手后,裴光熙三个月没怎么说过话,成天埋头学语言,游戏也不打了。那一刻,她的心才一阵紧疼。

○意外的意外

裴光熙联系梁意欢时,崔雯雯下了地铁站,正朝公寓走。之前实习公司的组长跟在她身旁,今天他请她吃晚饭。

这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一。早晨,组长从茶水间出来时,几个同事正好鱼贯而入,其中就有今年新招的员工。这是她们入职的第一天,她们穿着笔挺的衬衫套裙,蹬着锃亮的皮鞋,表情有几分羞涩又充满期待。他看着她们有些出神,忽然想起了崔雯雯。如果名额能给她,如果她能在他组里工作,该多好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组长,送我到这里就行,我家就在那儿。”崔雯雯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

男人有点撑,原有的啤酒肚鼓得更厉害了。他点点头,又咧嘴:“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感兴趣就把简历发我邮箱。”

“嗯。”崔雯雯垂眼,有些感动。组长找她吃饭,不只为了安慰她,还给她带来了新的工作机会:他朋友做合伙人的公司正在招人,那公司虽小但靠谱,是不错的跳板。他说,只要崔雯雯愿意去,入职十拿九稳。

“那我走啦,”男人转身,没走出几步又折回来,“对了,你以后别叫我组长了成不成?”看她的反应,他皱眉,“你不会连我本名都忘了吧?”

“怎么可能?”“那我叫什么?”“……汪一鸣。”

天很热,对方前胸后背都湿了,丝光棉贴在身上勾勒出与蒋天完全不同的形状。虽然肉肉的,但并不让人讨厌。对,他叫汪一鸣,汪星人的汪,一鸣惊人的一鸣。

和汪组长分手后,崔雯雯拐进公寓门口的药店。此时,两千公里外的青海湖边,大风呼呼吹着。易葶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以标准的文艺女青年姿势,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发呆。而齐淼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的情绪再次达到峰值。

“你不困吗?”易葶背后好像开了天眼,齐淼确实困得需要用两倍力气才能让眼皮不粘起来。她叹气:“去睡觉吧,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会跳湖的。”她举起右掌,“我保证!”

从去西宁到现在,齐淼就像特级保镖一样锁定在自己左右。就连她回房上厕所,他也非要在外面蹲守,并每隔三分钟问一次,“还在吗?”当时易葶无奈:“你这样我会便秘的。”然而,齐淼听罢不仅没撤退,反而在门外祥林嫂般念念有词:“恋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不能因一棵树就放弃整片森林。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千万别干出跳楼、割腕、吞药的傻事……”两分钟后,易葶把门拉开,她这辈子,头次由于拉不出大号而那么想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