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5/6页)

严璟垂眸看他,目光在他微青的眼下稍停了一瞬,最终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朝着村子里走去。

大概是商议出了结果,前一夜又实在仓促,各家都有各自的狼藉需要处理,汇聚在村口的村民们已经散去了大半,让原本有些喧嚣的村子重新安静下来。严璟向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守在院门口的侍卫,忍不住朝院内望了一眼,低声问道:“如何?”

侍卫抱拳拱手,先施礼,而后才回道:“方才村里的几位老人商议了一下,而后大家一起在院里搭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先将尸首简单收敛,待备齐了棺木,再行下葬。”

“嗯,也好。”严璟对这种事其实并不怎么清楚,但既然是村里的人商议的,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回村长家。”

侍卫没有异议,立刻跟上了严璟的脚步。

村长一家人都是手脚利落的,前夜留下的凌乱这一会的功夫都已经收拾一新,看起来与前日他们到达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严璟方一进院子,就看见虎子正呆愣愣地坐在屋门口,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与前夜坐在这里与崔嵬一起开开心心看月亮的小孩判若两人。

严璟回头看了侍卫一眼,眼带疑惑,侍卫立刻低声解释道:“这村子不大,所以家家户户的关系都不错,同龄的孩子尤其整日里结伴玩耍,村口那家那个半大的孩子就是虎子的玩伴之一,方才虽然没有直接叫他去瞧,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严璟的眼神暗了暗,放轻脚步走近院子里,最后在虎子面前停下了脚步。察觉到面前有人,虎子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显然方才是在埋头哭泣又怕惊扰到家里人,所以哭的克制且安静,看起来也就格外的委屈。

严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顶,动作几近轻柔,却什么安抚的话都没说出口,绕过虎子进了房间。

村长家里并没有什么需要严璟帮忙的,就算有,他也并不会做什么,前一夜折腾了大半夜,他也又累又乏,最后倒回了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崔嵬在河边的话起了作用,出乎严璟意料的是,他这一觉睡的虽然不久,却十分安稳,更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会做噩梦。等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几分难得的神清气爽。

他坐在榻上醒了醒神,听见院内传来说话声,掀开窗向外望去,发现崔嵬不知何时也回到了村里,正挨着坐在石头身边,与他说着话。

崔嵬的长发大概在河边睡觉的功夫完全晒干了,被他随手束起,露出少年人饱满的额头,显得清爽又干练。他身上还穿着严璟那件袍衫,大概是刚进院子就看见了虎子,还没来得及回房。

他微微侧着头,听着虎子小声的啜泣,时不时地应上几声,甚至还轻轻地为虎子擦了擦眼泪。这两日的时间,严璟已经逐渐发现,崔嵬这个人对大人看起来不善言辞,对待小朋友的时候倒是细致又耐心。

一大一小正说着,村长从房里出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孙子,而后朝着崔嵬施了一礼:“昨夜实在是多谢小公子,若不是小公子,别说我这把老骨头,我们全村的人大概都活不了了。”

崔嵬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慌忙起身,扶住了村长的手臂:“村长不必如此。”因为不习惯身上宽大的袍袖,看起来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严璟隔着窗子看见,便起身下了床榻,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推门而出。

老村长瞧见严璟,跟着还要行礼,却被严璟直接打断,反而还了一礼:“我等小辈,实在受不住您老如此大礼。”

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认真,就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其他身份,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辈,让崔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老村长慌忙摆手:“老朽都听说了,昨晚虎子这个臭小子乱跑,多亏了您让人将他送了回来,还亲自去村口找我,幸好公子您无事,不然老朽这可如何过意的去?”

严璟轻轻牵动唇角,露出一点和缓笑容:“昨晚兵荒马乱的,一切都是在一念之间。我其实也是自负会些武艺,才敢壮着胆子试一下,但其实什么都没做,也是靠着崔公子才捡了命。”

这话若是往日从严璟口中说出,一定是嘲讽之意,但此刻,崔嵬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真心实意,尤其是他没有再故意叫自己“李公子”,也不像平日里冷冰冰的唤的那句“侯爷”,没有嘲讽,也丝毫不显刻薄。

严璟唇角带笑,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虎子:“倒是这孩子胆子大的很,昨夜所有人都忙着逃命,只有他念着爷爷的安危,不管不顾地往回跑,倒也有情有义。”

老提到自己的孙子,老村长的表情柔和了些,他伸手在虎子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也是他命大,遇见了两位公子这样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