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振衣飞石(58)(第3/6页)

他屈膝下拜,立誓道:“臣必不负陛下信重。”

谢茂这个决定做得极其突兀,且神来一笔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衣飞石与皇帝才不到半年的交情,就算是在潜邸时传过联姻的闹剧,可谁会当真呢?正经娶进门的媳妇还能休掉呢,何况只是一句没后续的戏言?

谁都没想过皇帝不信任衣飞金,却信任衣飞石。他这是在往西北安插“自己人”。

衣尚予回京时,已近腊月。

皇帝率群臣郊迎三十里,衣尚予双腿不便乘坐软轿,皇帝亲扶上御辇,同乘归京。当夜便是与民同乐的庆功宴。宫中嘉宾殿内歌舞升平,御门之外居然还排了一千零一百桌流水席,任凭百姓吃喝。

衣尚予更换一等镇国公蟒袍赴宴,次子清溪侯衣飞石侍宴。

宴会之上,皇帝兴致极高,一连擢升西北七位将军,拉着衣尚予边说边哭,哭的都是先辈筚路蓝缕创业艰难,皇父一生都盼着能驻马大光明宫,沐浴兰宫汤泉之水。朕命好啊,刚登基就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说到底还是文帝的功劳,他老人家慧眼识珠提拔了衣大将军你啊……

明知道皇帝是故意打感情牌,念及文帝当年的恩情,衣尚予还是眼眶微红。

皇帝话锋一转,哎,大将军已晋一等国公,朕也没什么可赏的了,都说封妻荫子,长公主贵不可言,朕给大将军的儿子封个官吧。

满朝文武都以为皇帝要给西北的衣飞金实职。

如今衣尚予回了京,西北诸事皆由长子衣飞金总裁,可是,名义上衣飞金只是个杂号将军,并没有法理上主持西北军务的资格。若皇帝识时务,这时候就该给衣飞金封个督军事,或是知军监事,完成西北兵权的顺利交割。

哪晓得皇帝丝毫没想起远在西北的衣飞金,啵地给衣飞石升了一等侯。

衣飞石本是乡侯爵位,算起来是二等侯。他长兄衣飞金才是一等县侯。他封地本在清溪乡,这回被皇帝一竿子戳到了西北的定襄县——定襄,确实是有这么个县属。不过,那地方就在襄州首府定襄城内,听上去更像是三等公的封地啊……

最重要的是,衣飞金在西北驻守了两年的地方就在襄州。

皇帝这是想干嘛?挑拨衣家内斗?衣家兄弟有那么傻么?

皇帝就不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人家兄弟表面相争其实携手搞你谢家?

满朝文武都佯作听不懂,纷纷上前恭喜衣尚予与衣飞石。

长公主此时也带着女儿在偏殿有个座儿,皇帝办庆功宴哪里舍得不带亲妈?单太后一个人未免寂寞,干脆就把内外命妇都招进来,陪着太后一起乐和。

此次庆功宴乃衣家主场,太后亲给长公主赐了酒,命妇们更是捧着长公主说吉祥话。长公主心中很得意,面上仍是矜持微笑的模样,并不显得猖狂,很能唬人。

外边传话说皇帝还要封赏衣家,一众命妇皆来道喜。

长公主得意极了,心想这怕是要封我金儿了吧?若是给金儿也封个国公,哪怕三等公也行呀!老爷的爵位就能留给琥儿珀儿继承了。一门两国公,多么地荣耀!

她正矜持地抿着某尚书夫人来祝的酒,外边大太监就欢欢喜喜地进来禀报:“陛下晋二等清溪侯为一等定襄侯!”

太后笑道:“好,好,来人,将本宫的赏格颁下,贺一贺镇国公、长公主与定襄侯。赐长公主酒!”

长公主嘴角的笑容都僵了,怎么会晋封到衣飞石头上?他有什么功劳?怎么偏偏就是他?大宫女端来太后赐酒,长公主心中再是不甘,也得含笑拜领:“谢娘娘赐酒。”

她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只觉得嘴里都是苦味。

衣尚予回京,衣飞石再不能躲着不回家,他随衣尚予车驾一同回长公主府。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衣尚予也被皇帝这神来一笔整懵了,他觉得谢茂不会那么蠢,以为提拔衣飞石就能离间衣家兄弟、挑起内斗吧?不过,他也没指望儿子能回答,岔开话题问别的,“你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跟陈朝勾搭上了?”

这两个问题衣飞石回答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

“陛下说,若有灭国之功勋,只愿嘉赏儿子。”

“舅舅那是……陛下说,阿娘动了他的心、心肝儿,他也要戳戳阿娘的心肝儿。”

明明谢茂跟他坦诚的时候,他都觉得这理由很真实,很理直气壮,被衣尚予问了一句,再由他自己表述出来,怎么就感觉这些话……像是陛下在用极其拙劣的借口哄骗自己?听听,这理由像话吗?

衣尚予是多喝了两杯,他凑近儿子口鼻处嗅了嗅,说:“你喝的是蜜水吧?”怎么他感觉这个一向冷静喜欢劝他造反的儿子,醉得比他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