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葵花向日倾(第6/6页)

每到秋天,胃痛便周而复始。研一的这个时候,她来到植物园实习,抱走了编号927的白色蟹爪菊,坐火车回家,放在窄小的桌面上,引来无数目光。

禹王山公墓里,路菡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她把那盆蟹爪菊放在墓前,终于能够正视墓碑上还是少年时候男孩的脸。扬起的嘴角,她不会忘记。

路菡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他说你们以后的生活说不准,你是不安分的孩子,说不定就出国闯世界去了,而他可能一辈子窝在实验室里做科研,他不想牵绊你。那天他去见他们的时候自己已经报了警。可是……还是晚了。”

苏棣棠笑了笑,去岁此时,她从那棵向日葵下挖出丰厚的一笔钱,在他的墓前全部烧成灰烬,顾澍旸回来了,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她,说别再想。

我们都是为对方好,可是为什么最终变成了自以为是的错误。人的心终究不能够去揣测试探,于是她决定再也不去想。

关于生离或死别,她不想看见再多。动荡不安终于成了过往,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她缩进这西郊的植物园,看卧佛寺的香火,听曹雪芹故居的秋虫,为游客指点去往香山的路途,悉心照料植物,只觉心里的洞,在一点一点被另一种物质填满,没有血肉,不知疼痛。

“棣棠,北区那边要换花,你去一下。”主任敲了敲门喊她。

她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带上办公室的门。途经牡丹园,围坐郊游的学生在午餐,一个BOBO头的女孩弹起大民谣,唱起歌:

某个城某条街某一条小巷,某一个晚上某阁楼微微灯光。

某个人默默关上某心房某扇窗,跟没有人说晚安。

夜从前从来没这么长,床荒凉的就像没有边疆,失眠是枕头之上无尽的流浪,天永远不亮。

我不想念不想念他模样,我不想念他肩膀轻拥着我肩膀。

我不想念他吻着我脸庞,把永远说成一颗糖。

某空港某车站某个下一站,某一扇车窗某风景唤醒惆怅,某南方摇摇晃晃某海洋某艘船,谁没妄想有天堂。

当人活成了一棵仙人掌,掌心的泪却还是滚烫,每当抚摸那些天真致命伤,恨不能健忘。

我不想念,不想念那时光,那些快乐和悲伤却总在我身旁,我只愿长夜将尽天快亮,让想念的歌不再唱,让想念的歌不再伤,让想念的歌不要再唱。

苏棣棠低着头经过这歌声,这年轻的人群,嘴角微微上扬。

让想念的歌不要再唱,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