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结局(下)(第20/34页)

君珂仔细一推算,越想越心中凛然,确实,只消纳兰述这一炸,刚刚燕京内乱的大燕首当其冲,随后乱了的大燕也会打断沈梦沉的计划,纳兰述的打算,果然都是绝妙好棋。

却也是绝杀乱世棋。

君珂从鹄背下望,鹄的阴影笼罩着燕京连绵的民居,人们惊恐且好奇地仰起头,指指点点,尚自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只消这么一炸,手指轻轻一推,那些黑黑黄黄的小东西,就会突然凌空而下,落在那些大燕巍巍城墙之上,也等于落在那些懵然无知的百姓头顶,从此后,战乱、军马、杀戮、血腥……将长长久久伴随着这巨大的城,乃至这片她降落的国土……

君珂眼前忽然闪过八年前的燕京绝灭夜,血火呼号,残肢断臂,冲鼻的血气扑面而来,她心中一紧。

身边的纳兰述,不知何时也陷入了沉默,靠着她的肩,静静低头看着底下这片也属于他的家族的国土。

这一低头,才发现想象中的燕京城的纷乱,已经止了。

整座城市,现在除了宫中那一片纷乱,其余区域都呈现一种诡异的寂静,寂静中,城市的血脉依旧在缓缓流动,那些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的巷陌之中,涌向一个固定的位置。

那位置正在此刻巨鹄脚下,底下隐隐梵唱,悠悠檀香,大群大群的僧侣合十而行,僧袍反射着艳美的霞光。

所有人都向着一座小院行去,君珂一看那小院四周风物就觉得眼熟,随即想起,那似乎是梵因的闭关之所。

那里她曾经去过一次,就是那次无意中倒灌了沈梦沉的内力,之后被梵因当街拦轿救人,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小院,那一夜君珂陷身火焚似的煎熬里,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此以后,体内也多了梵因的内力,并助她最终压制了沈梦沉的内力,没有走火入魔。

此刻居高临下,看见小院门外,无数人顶礼膜拜,而院后,有一群手持刀剑的人,正仓皇跳墙而去。

那些人是沈梦沉属下,原本受命钳制梵因,以防他出面阻止韦家作乱,谁知道示期坐化消息一出,全城都涌向城西,这些人眼看人越来越多,再软禁梵因,只怕难免被愤怒的人群撕碎,只好跳墙逃走。

燕京恢复了安静。

满城檀香,梵音高唱,流民拜服,九蒙收剑。

一个人的力量,安定一座城。

君珂心中有些不安,拍拍巨鹄,命令它降低一些,忽然一幅黄色丝绢悠悠飘来,君珂顺手一捞。

待到看清上面的字,她惊得险些从鹄背上落下来。

“梵因坐化……怎么可能!纳兰!”她转头刚要和纳兰述说起,蓦然眼睛一直,“纳兰!纳兰!”

纳兰述依旧靠在她的肩上,却脸色苍白,额间有汗,手紧紧按在腹部,听见她呼唤,勉力抬首一笑,却是一个疼痛的笑容。

君珂心底轰然一声,像巨雷炸在了肺腑里,刹时血肉横飞,连魂魄了荡了出去。

难道……复发了?!

冒险手术,精心调养,眼看着过了三年,一切安好,难道便因为三国之战爆发,他殚精竭虑排兵布阵,一手掌握数地战局,又千里追出国境之外,为她深入大燕,入燕宫算计两国帝王,终究劳心劳力,旧病复发?

痛悔如潮水涌来,冲击得她也摇摇欲坠——该怎么办?怎么办?找到柳杏林急速回国再次手术,来得及么?

此刻身侧无人,幺鸡傻傻地望着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珂忽然就死人一样脸色惨白。

君珂手指发抖,颤抖着抱紧纳兰述,似乎怕手松上一松,怀里的人就会化风逸去,高天之上的风那般凛冽的穿了来,如刀如剑,如锤如杵,她只觉被穿透、捶打、分裂……轰然散在天地间。

混乱的视线忽然一凝,落在了那些小铁筒上,还有一捆捆一扎扎的投枪。

她此刻满腔痛恨,却不知是恨天恨地还是恨自己,一眼看见那些刚才还不忍看见的东西,心底忽然涌起暴戾嗜血的情绪。

天地待我不仁,我何必怜悯苍生!

一声呼哨,周围的鹄骑闻声聚拢,君珂抱紧纳兰述,一指鹄背上的火药,正要发布炸城墙的命令。

纳兰述如果病发,就不能再骑鹄夜行饱受高天风吹,她要炸了这燕京城墙,使大燕无暇追击他们,才好就地在大燕给纳兰述治疗。

手一松,黄色丝绢飘起,在风中猎猎一卷,蒙上了她的脸。

君珂一手将丝绢扯了下来,看到上面的字,心中一恸的同时,忽然有灵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