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再见陈见夏(第3/5页)

“不至于吧,沙发上躺会儿,就是喝急了。”Betty微笑着说,替山羊胡解了围。

赶在包房里其他混账话冒出来之前,陈见夏说,是喝急了,可能急性酒精中毒了,情况不好的话,我带她去医院吊水,会在群里告诉你们。

Peter站起来说,你一个人带不动,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见夏说,“毕竟她在我这儿轮岗,都怪我。”

陈见夏扶着Serena坐在路边等,附近夜宵店和夜场众多,网约车司机都等着十点过后可以提价,迟迟没有人接单。女孩已经睡着了,发间淡淡的柑橘香水味和呼吸间散发的酸腐酒气混在一起,就像见夏此时混乱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的最优选还是在这家公司继续“苟”下去。Peter这类公司核心业务部门的人不是Betty等人敢动的,而且做销售和供应链的本就机灵,新高管们最爱拿职能部门和后台开刀,比如陈见夏这种做数据分析的中层,随时可以被替代。所以她低头来了南京,但心性终究不成熟,半推半就,又躲着人,刚才还彻底搅了局,白来一场,甚至不如不来。

这样想来,她竟然堂皇劝告Simon不要慌、忍住,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正如Simon没有告诉她和Frank谈崩后要做逃兵,公司换帅的斗争已经持续了几个月,陈见夏也早就做了“最优选”之外的准备,没有与Simon商量过。

或许差不多该考虑别的路了。

Serena已经人事不知,怕是问不出她住在哪间房,也找不到房卡了。见夏担心David等老色鬼从KTV回了酒店再趁机做些什么,索性将Serena带去了香格里拉,酒店大堂迎宾帮忙把她架回房间,放在了床边的长沙发上。

陈见夏的母性还没有强到帮她卸妆换衣擦洗的地步,只给她倒了温水,用抱枕垫在她颈后,将挡在脸上的乱发拨开,防止她窒息。

Peter在群里问,送到没?报个平安。

见夏正要回复,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起,没有听到往常一样中气十足的质问。

“小夏,睡了吗?”

她温柔虚弱得让见夏有些慌,“正要睡,怎么了?下午不是刚通过电话吗?”

“妈睡不着。”

久久的,只有呼吸声。郑玉清在电话那端开始哭,午夜的陈见夏被遥远的抽泣声浇塌了防线。

“又开始头疼了?”她柔声问道。

“脑仁子嗡嗡的,想撞墙。”

“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不管用。”

见夏静静听着郑玉清在电话另一端号啕。她一年前开始犯病,中西医都看过,最后勉强确诊了——一种折磨人但无从下手的病,见夏听学医的朋友说过,所有查不清楚病因的焦躁疼痛,诊断结果恐怕都是植物神经紊乱。

她会安慰Serena,但怎么都无法知道如何安慰亲人。点到即止是没有用的,亲人要的是大量的废话,说什么不重要,他们索要的是时间和金钱,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证明爱。

等妈妈终于平息,陈见夏郑重地说:“我说我周末回去,是真的会回去。”

虽然六年来时常在新加坡和国内往返,但真要计算时间,她已经是常住上海了。但见夏对郑玉清的说辞始终保持一致——她大部分时间在新加坡,回国一趟不容易。

原本她留学项目的“服务期”就剩下一年没完成,父母并不清楚细则,不知道只要是新加坡企业便满足条件,更不知道她早就被外派回来了,以为女儿被钉在国外动弹不得,自然信了。

何况她一直往家里打钱。大学时候每个月拿的SM项目生活费都能省下来一些寄回家,工作后更不必说,所以人回不回来的,家人并不在意,陈见夏也乐得清静。

这两年不知怎么,忽然索要起了陪伴。

郑玉清再次听到陈见夏的承诺,放下了心,不哭了,说,礼拜五晚上还是礼拜六啊?礼拜天就走啊?

“不一定,我先回去再说。”

妈妈欢天喜地,又讲了几句,挂了电话。

Serena醒来时都快十点了,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她便匆匆离去,整个人还没完全醒酒,晃晃荡荡走路都走不直,但为了赶中午回上海的高铁,必须回集体酒店收行李。

回程时她和见夏分别在两个车厢——HR那边新出了差旅费规定,定额报销制度取消掉了,Serena只能去坐二等座。

陈见夏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她说听Peter讲了自己醉后失态都是Jen在照顾,还扛着比尸体还重的醉鬼回酒店,太丢脸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有种微妙的客气。

相比致谢,Serena似乎更想知道见夏将她带走时是几点,领导们喝尽兴了没有,她有没有说什么错话,她走了是不是让领导们脸上挂不住了……

见夏言简意赅:“没有。”

她订了周五晚上的机票,直接把登机箱带来了办公室。临下班前,CEO Jim那边忽然直接给她打电话,让她出一份本季度目前为止包含所有SKU供货渠道和毛利率的数据,要纸质版的,两份,嘱咐了好几遍要她亲自出,不要下面的人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