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第9/13页)

她把袋中的玩具一一排在桌子上,瞪瞪眼,然后轻轻低下头,吻了吻小帆帆的脸腮。

“小帅哥,我会想你的,但不会很多。”她含笑。这句话是在心中说的。

她把婴儿室的灯光调柔,带上门。客厅里黑通通的,电视关了,灯也熄了,人也不在。

“咚,咚……”敲门声有点慌乱。

诸航睁开眼,黑暗中,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诸航。”深夜里,卓绍华的声音比初冬的寒气还慑骨。

诸航跳下床,穿着睡衣就去开门。卓绍华一身外出的装束,眉头紧蹙,“对不起,这么晚还要惊动你,帆帆发高热,量过体温了,近四十度。”

她的脑筋转得没那么快,但手已下意识地去拿大衣、换鞋。“怎么会这样?是白天出去吹风冻了?现在怎么办?”她问个不停。

“必须去医院。”首长尽力保持镇定,其实他心中也乱成一团。

“咣”,袖子套了一半,诸航猛一转身,没注意,头狠狠地磕在桌沿上,眼眶立即就红了。

卓绍华扶起她,借着灯光一看,额头都青了,心就这么突地一紧,手按了上去,轻轻地揉,“怎么这样不小心?”嗓音哑到不能再哑。

“我没事,走吧。”她用力地眨眨眼,扣上大衣钮扣,把泛上的泪水眨去。

小帆帆包在睡毯中,眼睛无力地闭着,哭声都发不出来,诸航心疼得把小帆帆搂在怀中,紧紧的。

卓绍华把勤务兵叫醒,他让唐嫂在家等电话。

凌晨的北京,浅浅眠着,华灯在薄雾中安静伫立,一幢幢高楼隐隐绰绰,只有医院急诊室门前灯光如昼。

他挨着她坐,两只手不知何时牢牢地攥在一起。

“你抱帆帆,我去挂号。”车一停下,诸航把帆帆塞给卓绍华,拎着包就往车外冲,脸上的焦急和不舍,清晰地逼入他的眼帘。

心口被一股强烈的浪头冲撞着。“我已经请成功联系了儿科医生,不用挂号。”

她点点头,随着他进电梯。

“成人发热到四十度是件可怕的事,小孩子不要太紧张,来得快也会去得快,可能是季节变化不太适应,肺部没有杂音,血也没炎症,输点液就好了。”医生温和地收回听筒,看看两人,目光落在诸航身上。

“你爱人?”

他点头。

她摇头。

医生笑了,低头写处方,“新妈妈太紧张,你安慰安慰她。”

“哪有?”诸航听着医生轻松的口气,紧绷的双肩哗地一松,抢过处方,噔噔跑出去,下楼拿药液。

“你们家是女主外、男主内?”医生戏谑地打趣抱孩子的卓绍华。

他浅浅地笑,不多解释。

帆帆太小,针头不能戳在手腕上,只得戳在脚背上。发热的他可没有平时那么坚强,把喉咙都哭哑了,卓绍华生生出了一身汗。护士连着戳了三针,才把药液输上。在一边帮忙的诸航,背过身去,肩膀轻轻抖动。

“我一直以为生在特权家庭,可以横着在大街上走。其实生起病来,也就是一普通人。”她抹了把脸,在他身边坐下。

他又失语了,实在是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他是生在特权家庭,从没觉得比别人幸运,其实有时比别人更辛苦。

输液室暖气开着,并不冷,但小帆帆光着脚,还是会凉。他把睡毯垫在小帆帆的身下,脱下大衣盖在上面,大大的手掌包着小脚。

他想起帆帆从产房抱出来时,印在出生证上的那个蓝色小脚印,那么小,那么软,瞬间就让他疼到心坎中。此时,他才觉得这个小生命和自己有着割不断的牵扯,这是一种陌生的情愫,有责任,有义务,还有满满的爱。

因为他的出生,自己的生命多了一份神圣。

“家人、朋友有事,你是不是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她这一晚的表现,他算看出来了。

她抬起手,把那团蓬乱的头发弄得更乱。“其他的我又不会,只能帮这些小忙了。”

“诸航,把手放下。”输液室人不多,但形像还是得注意。

她扮个鬼脸,手从头发顺势滑到小帆帆身上。药液发挥作用了,小脸没那么烫,他安安静静地睡沉。

“呼,刚才真是各种情绪!”她拍拍心口。

“在他长大的过程中,也许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如果那时她不在他身边,谁和他一起扛起这些?不是没有这个能力独自扛,而是渴望在那时,能够有双柔弱的手,和他一同,十指紧握。

做一个称职的父亲比想像中难太多,不是付出体力,不是有坚强的意志力,不是能忍受孤单、寂寞,不是付出全部的心血就可以。

他同样需要鼓励与支撑,而能给予他的人只有她。

他……突地渴望她的一个承诺,永永远远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