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开战(第2/4页)

言昳拧眉,手指戳了戳山光远肩膀:“相看?有谁看得上他啊!”

轻竹笑着走过来,端着漆盘:“远护院快试试衣裳,还有新靴子。哎,就是件外袍,在屏风这头试试就成了,您里头不都还穿着夹袄吗?”

山光远确实也很想庄重的去见老鬼,但言昳搞得这样重视,反倒让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去屏风后头换了件外袍,走出来对着言昳的镀银西洋全身镜照了照,确实也觉得很不错,身量正好。轻竹正夸着,山光远回头,却看言昳呆着望他。

轻竹噗嗤一笑。

山光远不明所以:“很、奇怪吗?”

若说他三十多岁时,是被划坏了泼墨了的山水,是端贵中透着一丝落魄,硬净中显出几分狼狈。那现在,他就是那千里江山图画卷开阔、青绿如滴的最好时候。

言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这画卷前头觉得好,却夸不出来,只想重重的“哼”一声。

言昳眼睛从他窄腰宽肩上挪过去,扁了下嘴:“是衣裳好看。”

山光远也同意,深绿色缎面圆领袍,袖口领口用了洋货的丝绒做了镶边,低调却也精细,腰身合适,袖口也做了排扣箭袖,腰带上是牛皮嵌六环扣,能挂不少东西。

他道:“衣裳是好看。”

轻竹倚着屏风笑的不行。

按照言昳的理论,打扮能带来自信和气场,山光远以前不修边幅,也并不能体会到这句话。

但当他换了新衣,与孔管事同行去往约见的地点,他确实感觉到这身衣服是一个交代。

交代他这辈子的当下过得很好。

孔管事路上也说:“许久没见少爷这么打扮了。当初刚来金陵的时候,瘦的不像样子,但长个又快,总穿短一截的旧衣裳,十一二岁了还跟逃难似的。”

山光远点头:“二小姐让人做的。”

孔管事一愣,轻声道:“……不会这事儿您都跟他说了吧!”

山光远:“嗯。她知道了也很高兴。”

孔管事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因美色会耽误半辈子的纨绔,眼前一黑:“山小爷您怎么能这样?她要是转头把你卖了怎么办!。”

山光远斜眼看他,轻声道:“说的跟我这山家孤子的身份,能卖几个钱似的。”

孔管事一噎。

山光远又道:“她知晓好几年了。你以为张罗这些事用的银子从哪儿来的。”

孔管事心里都不上不下的。

若二小姐站在山家这边,短时间内可能真是助力,可他……可他就总觉得山小爷跟二小姐,走的也太近太交心了吧!

二人骑马行入老街。

老鬼到达金陵后,孔管事给他租下了一处偏僻的旧院子,周边街巷大都杂草丛生,来往百姓很少。

他停马贴着旧年画的门前,孔管事率先下马,以某种节奏敲了敲门,并没说话,过一会儿,门内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好几道门闩在后头拉开,又有铁链与桌椅挪开的声音,过了许久,门终于吱吱嘎嘎打开。

半张饱经风霜的脸探出来,浑浊的瞳孔瞧见马灯照亮的山光远,也跟火折子点灯似的,歘的亮了一下。

山光远下马来,就听到门口发颤的声音:“小、小少爷?”

门被拉开,另半张脸却不怎么像样,一两道刀疤横亘,几乎曾切开他颧骨一样深,而右边瞳孔蒙了一层白膜似的,显然已经看不见了。

街上黄叶雪沫被风吹飞,城里凝着夜雾,马灯玻璃罩上有细密的水滴子,光朦朦,倒跟阴阳相隔的人见面似的恍惚。

山光远当年被护送时,还半痴傻着,又隔了上辈子那么多年,他几乎早已忘记那些将士具体的五官面容,可当眼前瞎眼男子一开口,他心底也一烫,抱拳弓下身子去:“邢总旗。”

“不不、叫我老鬼就是。山家军都并了,我算什么总旗。孔爷,进来进来,都进来!”

老鬼踉跄往后让开门,等二人进来又紧紧合上,山光远进了院子,老鬼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瞧。

“怎么,怎么能这样高了?”他有些佝偻,风吹雨打中也比孔管事显老的多。

老鬼伸手忍不住去摸了一下他肩膀,又将手缩回去:“记得我吧。那时候你都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总呆呆的。”

山光远心里酸楚,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捏着:“记得。猴子。瓜蛋。卤七。柳刀儿。懒狗……”

他念下去。都不是真名,是这帮子山家军的人,为这趟护送山氏孤儿的路途,起的假名。

山光远一个个念,老鬼捂着胸口,神情大恸,朝后几乎跌坐过去。孔管事连忙扶住,瞧着山光远平静的面容下,那颗心记得这所有人,他竟也难受起来——瞧不起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还总怕仇人寻上门,会不会也连累了自己!

老鬼说不上话,也哭不出来,只跟个风箱似的胸口起伏着,他没说自己在那条路上问问找找多少年,只道一声“好”,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