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苦海难回(第6/7页)

到如今,被敬兰会挂“兰”字,没人活过第三天。

阮薇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不由自主向后退,直接撞在了窗沿上,刚好堵住风口,雨水夹着湿气一阵一阵打过来,她慌乱地回身把窗户关上,从头凉到脚。

方晟看她脸色不好,轻声安慰她:“南省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家里是安全的,就算会长再有本事也别想动老宅,只要不出去,这里什么事都没有,薇姐别担心。”

阮薇点头,抬眼看到楼下的花园,她走之后,这里的蔷薇依旧长得好,一簇一簇紫色的花,不像外边野生的没人理,它们被人养着,颜色更艳。一样的花,不同的命,可惜如今这样的天气,风吹雨打都一样,都要自己熬。

她静静地在窗前站了很久,方晟一直在她身后等着,最后他怕她胡思乱想,不得不出声问:“薇姐?”

阮薇冷不丁回过神,已经做好了决定,事情到了最糟的时候,一旦下定决心,反而什么都轻松起来。

她笑了笑和他往外走,随口说起来:“没事,看见紫蔷薇比过去开得好了。”

方晟也向楼下瞥了一眼,正好是阿立在外守着,于是他说:“薇姐喜欢花,我让阿立摘一束上来吧。”

阮薇没太在意,也就答应了,想起外边还下雨,又说:“那等雨停了再去。”

叶靖轩难得睡个好觉,外边没人再上来打扰。

傍晚的时候他醒了,刚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很慌张,他一下翻身坐起来,然后看到阮薇守在自己身边,正对着一旁的座钟出神,这才定下心。

她怕扰他睡觉,一直没开灯,屋子里幽幽暗暗,她换了一件米色的麻质上衣,衣服宽松,材质又舒服,这样侧面看过去,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

叶靖轩伸手抱住她的腰,问她:“几点了?”

阮薇回身看他似乎不再头疼,总算放下心,回答他:“五点。”

他停了一会儿没说话,忽然笑了:“才一下午,我以为睡了很久。”

叶靖轩翻身在床上躺平,碰到背后的伤口突然皱眉。阮薇伸手过来垫着,想让他小心一点。他摇头,盯着天花板出神,和她说:“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但我也有害怕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受不了那种感觉。”

叶靖轩第一次和她提起过去在医院的事,当时他中枪重度昏迷,说:“没人能明白,我记得自己有一点意识了,但我怎么也醒不过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我甚至还记得你,我用尽一切办法逼着自己清醒,否则你一个人在外边,敬兰会要你的命,你怎么办?”

他经历过死亡,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这辈子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后来这三年,叶靖轩开始恐惧睡觉,经历过从昏迷到复苏的过程,那一切实在太可怕,他每一次睡醒都有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遗留下的幻象……总之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中无望地挣扎过,像被人狠狠按在水里,由窒息到濒死,偏偏总有一口气,不能速死。

这种摧枯拉朽的折磨烙印在叶靖轩心里,他也会害怕,也有恐惧,再也不想重新经历。

“阿阮,我真的不敢去做手术。”他低声说完,忽然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我害怕醒不过来。”

这是叶靖轩的软弱,阮薇无声无息地握紧他的手,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

卧室里座钟的声音细微而分明,一分一秒都珍贵。

叶靖轩拉住阮薇的手贴在脸侧,她正好趴下身抱住他,摸到他下巴上的胡楂,她笑着起身看他这副糟糕的样子,于心不忍,于是去拿了刮胡刀过来。

“别乱动。”她让叶靖轩坐好,站在床边给他刮胡子。

叶靖轩顺势环住她的腰。

她弯下身,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不敢有差错。她身后正对一扇窗,窗外风雨呼啸,打得树梢的叶子带着水黏在玻璃上,她稍稍一动,就连背影都被风打散了。

叶靖轩看她指尖的动作,一下子什么都模糊了,模糊到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做梦。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渐渐呼吸声保持同样的节奏,阮薇抬眼就能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奇妙而暧昧,仿佛两个人同体而生。她竟然想一直就这样下去,一直为他做些什么,才能够延续这妙不可言的幸福。

叶靖轩仍旧没能克制住,凑过去吻她的鼻尖,这一下让她手下的力度没控制好,差点弄伤他的脸。她想让他别动,他偏笑得格外坏。

这么多年,原来时光从未老。

阮薇摊开手有点恼了,叶靖轩低笑着不再乱动,他换了件浅灰色的衣服,整个人平日里嚣张肆意的劲头都敛了,只懒懒向后仰,格外放松。他在这个欺骗过伤害过他的女人面前放软全部姿态,由着她在自己脸上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