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八章 高宴无好宴(第5/6页)

听到朱瞻基提及自己去年里病重,赵王一系逼宫下毒之事,永乐帝勃然大怒:“那个无父无君的东西,若不是你父亲挡着,就该把他杀了。”

恨恨地抓起桌上的茶盅,就扔了出去,直接打到雕花屏风上,再掉落地下,摔了个粉碎。

那股子狠劲,让人看着,非常担心赵王要是这会儿在跟前,茶盅会毫不犹豫地砸到他脸上。

朱瞻基反过来劝解道:“依孙儿看来,三皇叔固然知道一二,却不可能做出对皇爷爷您不利之事,不过因为他受您爱重,又是嫡出的皇子,底下人就帮着撺掇而已,毕竟三皇叔在北京多年经营,在这地面上确有一些势力,即使他无此心,也禁不住底下人帮他拿主意啊,好在您将他禁足之后,皇叔已经懂得自省,与这些个是是非非远了许多。您就不要再怪责于他了。”

见朱瞻基说得恳切,永乐帝放下心来,这样说来,起码说明皇太孙对他的叔叔,多少还是会顾念亲情,即使自己百年之后,有了这点眷顾,就算是打压他们,也不至于到下杀手的地步。

话虽如此,但永乐帝还是说:“朕尚在世,他们就如此上跳下蹿,真要是有一天山陵崩了,还不知他们会如何呢,真有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父子也不用顾念太多,留条命给他们活着就行!”

说来说去,还是怕朱瞻基父子言行不一。

朱瞻基想着,自己父子多年来饱受两位皇叔压制,尤其是父王,虽然贵为太子,但仅银钱一项,就较两位皇叔远远不及,所以府中常有人被皇叔收买,做些手脚,若非母妃谨慎,自己又得皇爷爷偏重,给了暗卫,只怕早遭了他们的毒手。

皇爷爷当日立父王为太子,内有皇祖母苦劝,外有众臣苦谏,亲有和皇爷爷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周王率领各地藩王请立皇长子,上有祖训立嫡立长,实在是形势所迫,即使立储之后,向来是乾纲独断,坚毅果决的皇爷爷,都不驱二皇叔离京,还留了三皇叔把守将会定为国都的北京。

当年皇爷爷北伐鞑靼,允二皇叔汉王所请,携他同行,俟他一立战功,便赐之令人遐想的天策卫,甚至他在京中,出行居止,一应仪仗,规格已超过父王,可最忌僭越的皇爷爷,却在解缙弹劾二皇叔时,斥责于他。

当年,父王不得圣心,自己又年幼,皇爷爷对皇叔们如此放纵,只怕是存了易储之意的,若非两位皇叔有勇无谋、刚愎自用、急功冒进,让皇爷爷担心他们任何一人上位,都不能容下其他子孙,或许,这天下,已经是另一番情形。

现如今,随着两位皇叔先后犯事,父王的太子储位看似不可动摇,但因为皇爷爷向来不喜父王,疑心轻信谗言,几次监国期间,都有东宫属臣被迁怒下狱或杀掉,不说勋贵之中不少人至今还畏惧两位皇叔的武勋威风,就连皇长姑永平公主,都和其子富阳侯李茂芳牵连到上回三皇叔赵王下毒伪诏的事情中,可见并不是人人都认可他们父子。

想到过往种种,朱瞻基对那两位自是恨得牙痒痒,耿耿于怀。

但这会儿,看着头发花白、年过花甲的皇爷爷,他有些鼻子发酸,即使差点儿被自个儿的爱子毒害,皇爷爷仍然愿意相信皇叔与那事真的不相干,他又何必那般残忍,定要让皇爷爷担心他日会出现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情呢?

一念及此,朱瞻基上前如同儿时那般伏在永乐帝的膝上:“皇爷爷,这么些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父子的为人,皇叔他们那样对您,您都能揭过了,何况我们?再怎么说,我们的身上都流着您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况且父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宽厚仁慈,您那年里想废二皇叔为庶人,他苦苦哀求,您去年里想降罪三皇叔,他百般求情……您应当知道,父王所为并非为讨您欢心,确实是发乎内心的手足情深,至于孙儿……”

朱瞻基轻声道:“孙儿与皇叔他们的恩怨,不过是因为不忿他们如此待您和父王,你们都能搁下,孙儿又有什么搁不下的?皇爷爷不必为此担心,无论如何,总会留得他们的性命,让他们看看皇爷爷您当年所做的决定,是如何的英明。”

朱瞻基的话,让永乐帝放下心来,拉起他的手,大笑道:“既如此,就随朕出去,与你的皇叔们共饮一杯。”

回到端本宫,朱瞻基仍如往日,先去了菡萏院,自是听说了孙清扬险些遭到的暗算。

想到和永乐帝返回前殿时,皇叔们对自己父子一副尽释前嫌的样子,酒酣饭饱之际搂着父王尽诉手足之情,自己还有些微的感动,却在宴中吃酒饮乐观赏歌舞之际暗中下着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