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幕戏(第2/4页)

傅承君是真心的,并非客套。

程又年目光温和,“傅老师不必自谦。有您在,就不会是雾里看花。”

即便他真的没有看过《木兰》,不认识昭夕,是罗正泽口中不折不扣的工科宅男,也绝不会不知道傅承君的大名。

他是中国电影不可或缺的里程碑之一。

傅承君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小程老师也别谦虚。我们这一行,哎,也不必多说了。”

他拍拍程又年的肩,“国家的明天,还是靠你们实干派啊。”

明明正在说一些严肃的话题,下一秒,昭夕忽然被点名。

“昭夕,你去送送小程老师。”

“啊?”

她迷茫地抬起头,眼神里就五个明晃晃的大字:为什么是我?

傅承君一向以敏锐的观察力闻名,要还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涌,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虽老眼昏花,还不至于花到这个地步。

“你走了半天神,没提出半点有建设性的意见,不出脑力,那就出点体力。”傅承君笑笑,“快去送客。”

昭夕:“……”

她看出来了,老师的眼里也摆着明晃晃的意思:为什么是你,心里没数?

昭夕僵硬地笑笑,只得对程又年说:“走吧,程老师,我送您。”

心里还残留了一丝侥幸。

两人不欢而散,也许他也不想和她面对面,说不定会拒绝这份客套,让她别送了。

可令她失望的是程又年干脆利落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昭小姐了。”

“……”

她就知道,希望就是天边的云,大风一吹,了无踪影。

走出办公室时,两道视线如芒在背。

昭夕还得强打起精神,满面笑容地送客,拿出演员的专业素养,把这出戏演到结尾。

办公室内,师徒两人淡淡点评。

魏西延:“师妹今儿这演技,糟得没眼看啊。”

傅承君:“几年不上阵,专业课教的东西全忘光了。”

魏西延:“哎,她是她,我是我,您别一竿子打死。”

傅承君:“放心,哪能一竿子打死?你演技比她还糟糕一百倍。”

魏西延:“……”

*

出了办公室,两人一路往楼梯间走。

昭夕想伸手摁电梯,却听身侧的人淡淡地说:“走楼梯。”

她一顿,收回了手。

太多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真是猪脑袋,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就一定是民工吗?他这模样到底哪里像民工了?

酒店的西餐厅里,他不徐不疾吃东西,姿态赏心悦目。

便利店里,他喝的是二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哪位建筑工人这么讲究细节?

还有无数次她称呼他为包工头时,他捉摸不透的神情,匪夷所思的眼神……所有的细节在脑中汇聚起来,蛛丝马迹竟多得数不过来。

可她偏偏一叶障目,笃信自己先入为主的“事实”。

一想起她还曾开车到地科院的大门口,都抬眼看清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了,还能强行把他和一旁的建筑工地联系起来。

她是猪吗!?

无数本《环球科学》、《国家地理杂志》在眼前飘过。

还有他和宋迢迢的对话。

张口闭口就能引用居里夫人的名言。

哈,她还夸他是有文化、爱读书的民工……

昭夕万念俱焚。

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刚才程又年在办公室里的模样。

他是那样温文尔雅地与老师交流,专注倾听讨论时,间或持笔疾书。回答问题不卑不亢,自然流畅的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丰厚的学识。

……

昭夕很想扶墙喘口气。

或者从走廊上跳下去。

从四楼一直走到一楼,就快从昏暗的楼梯间步入日光和煦的天地。

她都快松口气了,却没想到仅有几步之遥时,身侧的人忽然停住脚步。

她心跳骤停,呼吸一滞。

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果然。

程又年停在原地,淡淡地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昭夕尴尬一笑,“之前是我误会了,那个,实在是失敬,失敬……”

他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

昭夕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回想前些日子,明明她总能当面吐槽他一万句,眼都不带眨的。

这会儿却像舌头打结一般。

她脑中空空,灵魂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只能艰难地继续夸他:“……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忽略了你才貌双全,才误会了你。”

“哪里,我无才无貌,和奔波工地的民工确实没两样。”

“……”

他还拿话揶揄她。

昭夕噎了噎,假装没听出来,继续打哈哈,“不是不是,你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我有眼无珠。”

程又年仍然神色淡淡的,“所以酒后胡来,也是因为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