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爱与恨(第6/7页)

我不是美人鱼,不能用踩在刀尖上的疼痛来换取站立的自由。幸运的是,我的王子肯为我矮下身来,和我一样目视前方,这就够了。

相处的余地

◎英涛

谈恋爱的时候,谁不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呢,他们也觉得他们自己是全天下最般配的一对,真的是“尔侬我侬,忒煞情多”,羡慕死人呢。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结婚以后,他们突然一个变成了水,一个变成了火,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剑拔弩张,演变成不共戴天之局势。不是他讥讽她每天上网到处找BBS灌水,假充作家,就是她笑他除了麻将、电脑游戏什么都不懂;不是她唠唠叨叨,就是他怒火中烧……

那个周末,吃午饭。他说她把鸡蛋炒咸了。她说就这么咸,爱吃不吃。他说难道只有母鸡才有资格评价鸡蛋好不好吗?然后俩人就什么话气人捡什么话说。最后她左手也没有一只鸡,右手也没有一只鸭,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就奔回娘家了。回到家,见到母亲,她低低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还是别让母亲操心了,装作没事儿一样吧。

母亲见了她很高兴,家里平时就老两口,少了点热闹。她习惯地享受着母亲的爱,一桌子的菜都是从小就喜爱的妈妈的味道。吃完晚饭,看着母亲体贴地给酒足饭饱的父亲点上一支烟,等父亲临睡前,母亲又给他端上洗脚水,让他舒舒服服地泡。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不理解的一个问题:母亲本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父亲却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粗人,脾气还很暴躁,可不知道为什么,几十年了,他和母亲的感情却一直是那么好,偶尔有点小摩擦,但是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

一向早睡早起的父亲先上床去休息了,母亲便和她扯着闲谈。想着心事的她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母亲看看她,笑笑,转身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一尺长的量尺。然后,笑着问她,你说说,一尺的正中是在哪里?她有些奇怪,脱口而出,一尺的正中当然是在左边算过来五寸、右边算过来也是五寸的地方啦。错啦!母亲用手指比划着说,照我的算法,这把尺子的正中央,应该是在左边算过来四寸、右边算过来也是四寸的即中间两寸的地方。

见她不解地瞪大着双眼,母亲又说,你看看,如果五寸对五寸,双方就会直接碰撞,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夫妻间的关系也是这样,如果一有点分歧就五寸对五寸,不给对方留一点余地,双方就无法进行洽谈,就算有人想居中调停,也无法挤进来了。而如果在中间留下两寸的地方,情况就会大不一样,至少,这样可以使双方都有了立足之地。

她沉吟不语。

回去后,他发现她变了,有的时候他发起火来,她再也不爆炸了。因为,她已经明白,给对方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不留余地的婚姻,爱情又怎么还能盛放进去呢?

阳光下的施舍

◎矫友田

夏日的阳光,像火一样炙人。那个用钢化玻璃搭制的候车厅,简直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桑拿房,里面热浪蒸人。为了躲避头顶的烈日,我和其他一些等车的乘客,不约而同地游弋到附近的一棵法桐树下。

在距离树阴儿几步远的人行道上,盘膝坐着一个年老的乞丐。他的头发已经花白,额下的胡须则像秋后染了浓霜的杂草,胡乱地堆在干瘪的胸膛上。

老人的面前放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怀里则抱着一把陈旧不堪、木质乌黑的土琵琶,其中有一根弦已经断裂了。

老人犹如一尊刚出土的佛。他并没有像别的乞丐那样,低声哀求过往的行人。他只是用干枯的手掌不停地拨弄着剩余的琴弦。他弹琵琶的手势,机械和呆板,因而从琴弦飘出的声音,只有“仓当——仓当——”单调而沉闷的声响,甚至连弹棉花的弓弦声都比不上。

很显然,他用错了道具。他的努力,只能给炎热的夏天制造更多烦人的噪音而已。从刚才过往的那几个女孩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出,他的努力很难赢得别人的怜悯。一个穿着精美拖鞋,染着粉红色趾甲的女孩,甚至像躲避瘟疫似的,捂着耳朵,皱着眉头,从他的面前逃过。

然而,老人如同坐在经堂里诵经一样,仍虔诚地拨弄着怀中的土琵琶。或许,我是被他的执著打动了,从背包里摸出一元硬币走了过去。那个白色的搪瓷缸子里,只有零星几元硬币。我投币的声音好像惊醒了他。老人仰起古铜色、爬满皱纹的面孔,掺杂着灰尘的汗水,丝毫掩饰不住他那憨实和笃定的笑容。

我蓦然感到,眼前的那一抹笑容,对我来说竟是如此熟悉和亲切。哦,它就像我的祖父在田间歇息时的神情。我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问道:“老人家,你多大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