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EXCRUCIATION(第13/17页)

  我在医院观察室里睡了一觉,然后又继续去ICU外面睡折叠床。第二天医生告诉我说,有人替我妈交了巨额的医药费,足够我妈好几个月用的,我问:“是谁?”他们说不知道,因为交费窗口只要报病人姓名和住院号就可以缴费了,没有人会查是谁交的钱。

  也许杀人凶手内疚了,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欲盖弥彰。

  我还是查到是谁替我妈交了钱,因为对方用的是现金支票,医院缴费处有留底单,我看到上头秀气的签名,是“程子慧”三个字。

  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她。

  可是这钱也是苏家的钱,我并不打算留下。

  我把美容院的门店转让出去,退回的租金和转让费,差不多正好是这么一笔款项。我约了程子慧见面,把支票还给她。

  她说:“你还挺硬气的。”

  我说:“我妈教过我,人穷不能志短。”

  程子慧说:“我是可怜你妈,她养了你这么个女儿,却没能享到福。”

  我说:“我们母女都不需要人可怜,我妈尤其不需要。”

  程子慧突然笑了笑,说:“再瞒着你,我真是不忍心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是谁。”

  我突然觉得耳朵里“嗡”地一响,是我的神经性耳鸣又发作了。她的声音就像是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嗡嗡的听不太清楚,可是每一个字又都那么清楚,她说:“你是苏啸林的女儿,苏悦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苏家现在急了,急着把这事掩下去。”

  我茫然地看着她。

  她说:“你这孩子万万不能生,有悖伦常。你快点把孩子打掉,拿了苏家的钱,出国去吧。”

  我说:“我父亲不是苏啸林。”

  她说:“你不信的话,回去问问你妈。当年她在苏家做保姆,后来离开后就生了你。哦,你妈现在昏迷着……对不起,但这是事实。你不信也是真的。”

  我说:“我妈不是昏迷,她是脑死亡,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十分同情地看着我,最后怜悯地说:“你还是拿了苏家的钱,远走高飞吧。”

  远走高飞,多么轻松的四个字,可我的翅膀早就被折断了,我飞不起来,也离不开。

  程子慧似乎担心我不信,又说:“你妈美容院的那个财务总监,就是被人设的圈套。苏家为了逼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信去打听一下,你妈的那个财务总监欠的高利贷,背后是谁主使的。她原本不赌博,连边都不沾。苏家要对付你,办法可多了。你走投无路,自然会拿他们的钱。何必呢,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流下眼泪,程子慧诧异地看着我,她一定觉得我是疯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说:“就是看着你可怜。”

  我说:“你不是看着我可怜,你就是寻找优越感,你不喜欢苏悦生,更不喜欢我,所以你巴不得看到我们痛苦。”

  程子慧说:“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真相,总比你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好。换个人我还不操这样的心呢。苏悦生我是巴不得他倒霉,但你对我有什么威胁,我就是不想看你被他们瞒住。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你爱信不信。”

  她把那张支票还给我,说:“你留着给你妈当药费吧,那笔钱也不是我出的,是苏啸林心里过意不去,让我拿去的。”

  她说完就走了,我自己在那里坐了好久好久,只觉得深重的疲惫从心底里一直透过来。我在想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到了第二天,我终于下定决心给苏悦生打电话。最开始他没有接,我就给他发短信说,出来谈谈,我再不执着了。当我用手机按键拼出“执着”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心里像刀剐一样,那次苏悦生说你怎么这么执着,我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怎么这么爱你。

  我再不执着了,我也再不爱你了。

  真的,我是再也不爱他了。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比死了还要难过。

  也许是这句保证起了作用,苏悦生答应了同我见一面。

  我刻意要求在我们同居过的别墅里见面,他也答应了。

  第二天是我先到了那房子里,屋子里跟我走的时候差不多,钟点工来做过清洁,但照例并没有动我们俩的东西。只不过隔了短短十几天,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却恍惚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