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2/13页)

第二年9月,正文打来电话,说要调回国内工作了。说定下来明年初就能回去。

即便听到电话里正文的声音,梨花也只能在脑海中依稀描绘出那张脸。盂兰盆节丈夫也没回来,对梨花来说,他已经不算非常亲近的人了。这一阵接到的正文的电话,都只是拜托自己买东西寄东西,所以梨花觉得自己像是在同快递公司的人说话。梨花忍不住纳闷,那个快递公司的人干什么要“回”这里呢?

“太好了。”梨花依然正常地发出了声音。她对此感到惊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别人的,“又可以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啊,都等不及明年了呢。”

挂上电话,梨花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周六下午两点多。没有接到光太的电话,这周末他们并未约定见面。这会儿光太和仁志圆应该正不畏残暑地走在街上吧。梨花眼前浮现出两人的身影,接着拿起电话分机,按下了十一位数字。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告诉她电话无法接通,或者已经关机。

“请马上给我回电,我在家里。”梨花留言后放下分机。

光太回电是在四点后了。梨花想象着,他们刚才是看电影了吗?还是在游乐场呢?又或者在美术馆欣赏绘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在光太询问声的背后,梨花拼命寻找着仁志圆的气息。

“我想今天跟你见个面,不要明天,就是今天。”

“啊,有什么事吗?”

从光太的声音背后传来的,是街道的喧嚣。那里乱哄哄地响着音乐、说话声还有笑声。

“电话里没法说,今天不能见吗?”

“可是我有点事……”光太支支吾吾。这种时候他的语气中也没有显出不耐烦来,也许是因为他家教好?梨花仿佛事不关己般思考着。不,也许是因为仁志圆就在他身边。也许光太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不耐烦的一面。

“是吗?我知道了,那就算了。你放心吧,我打这个电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梨花说完,没等光太回答,就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你知道我迄今为止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借给你的钱、买东西的钱、吃饭的钱、交通费、公寓的租金、购车款、保养费、股票资金,从我手里拿走那么多钱,却连今天唯一一次提出想见你一面的请求,都拒绝了。梨花第一次对光太感到愤怒。但一边感到愤怒,一边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因为花了多少钱,她自己也不知道。3000万吗,或者更多?那样一笔钱,却也买不来今天见面的时间啊。梨花紧握子机的手心,因汗水湿漉漉的。

光太在六点过后打来电话。

“在哪儿见面?”他用没有抑扬的声音说着。

“啊,可以吗?”梨花没想到光太会挤出时间,惊讶地问道。

“你不是说明天不行吗?”

“那我去你公寓。你吃饭了吗?还没有吧?吃点什么吧。要不就去我们之前经过的一家寿司店,你说下次要去吃的那家。”

光太还是选择了我,而不是仁志圆。饭都没吃就提前结束了约会。梨花刹那间心花怒放,但光太依旧是漠然的声音:“我不饿,不用了,那我在公寓等你。”挂了电话。

梨花收拾完出门,将近八点时到达二子玉川的公寓。在还没打烊的商场地下食品层买了小菜、葡萄酒和甜点,快步朝公寓走去。刚才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心花怒放。

梨花用配的钥匙开了门,走进光太的屋子。光太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电视,也没有放音乐。

“对不起,这么突然。你还没吃晚饭吧?什么都不吃对身体不好,多少吃一点吧。我买了沙拉和牛排,还有法式咸派。”

梨花说着,把买来的食物一一摆放在厨房的台面上,再移到盘子里。韦奇伍德的盘子大概12000日元。花色成套的方盘是15000日元。工艺精细的巴卡莱特葡萄酒杯20000日元不到一点。刀叉是成套的昆庭,将近30万。六人份的刀叉组似乎是多了些,但梨花当时想着也许会有访客,就买了。那些都是以前梨花一直想在结婚后买齐的东西。十一年前搬到长津田的房子时,这个愿望没能实现。结婚时父母和亲朋好友给了很多餐具做贺礼,理查德·基诺里的瓷器、白瓷以及有田烧等杂七杂八的碗碟,到现在还收在碗柜里。梨花一直想,到结婚纪念日把韦奇伍德的杯子买齐了吧,但不知不觉间把这事也淡忘了。正文回来的话,那种生活又会开始。每天用临时拼凑的餐具盛放饭菜,在电视的聒噪中吃饭、生活。用手拿掉沾在饭碗上的米粒,一边用洗碗布清洗盘子,一边确认是否还有污渍残留。

梨花收拾了餐桌,擦拭后摆上了盘子。光太却坐在沙发上动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