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第8/9页)

  时经纬,他怎么敢,他居然敢,他竟然敢?

  这完完全全是那天夜里她给他讲的故事!

  只不过时经纬写得更加丰富动人,他考证了许多掌握到的历史资料,详细还原“源公河之春”的细节,甚至连许多陆茗眉都不知道的故事,也一一妮妮道来。比如,程松坡的祖父,如何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联合国缉毒部队的轰炸下;比如,程松坡的父亲,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金三角满星叠开辟自己的新势力;比如,明爱华在潜伏期间,和程松坡的父亲发生过什么 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

  他只差没有把每个人的真名实姓写出来!

  陆茗眉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被巨大的怪兽吞噬。

  那怪兽戴着伪善的面具,神态温和,笑容可鞠,却在扑向她的一瞬间摘下面具,露出青面狭牙,吐出三昧真火。

  她像被丢进冰窟里,从头凉到脚,直到心肝脾肺里去。

  马先生还在絮絮叨叨,怨陆茗眉只肯给他些小的内幕消息,真遇上要紧事,却只顾着。自己云云。其实陆茗眉从来没有什么内幕消息,母亲是有意帮她介绍过客户的,她却不肯受她的恩惠,现在客户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拉回来的。偏偏现在的客户只认内幕消息,原来他们是不肯太信陆茗眉的,行长为给她扩展业务,便虚张声势让那些客户觉得她背景雄厚一@于是她自己茶余饭后做的辛苫功课全被抹煞,做得好,客户夸一句不愧是有门路的;做得不好,客户就要怀疑是她藏私。

  陆茗眉哪有心思听这些,被马先生说得烦了,原来她总能忍着脾气的,今天实在忍无可忍,强忍着火气冷脸道,“马先生,我从来就没有过内幕消息,过去没有j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银行大门就贴着了:投资有风险,理财需谨慎!我只是顾问而己,负责给你意见,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自行负责你的计划!”说完她推门而出,要保安送客。马先生见她翻脸,也忿忿不平,说要投诉她,不知是不死心还是顾忌她的“背景”,口头上重复了几次,却没有见真章,快快地走了。

  陆茗眉把杂志又由头至尾逐字逐句地读完一遍,文章里没有用真名,资料却翔实得任是随便一个对程松坡稍有关注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是在影射程松坡。再由文中其他关于程松坡背景介绍的资料,耍推测出明爱华来,大约只是打开搜索引擎点儿下鼠标的事了。

  陆茗眉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维也无法运转,这果真是时经纬写的吗?

  他怎么会……是的,她没有特意叮嘱时经纬,但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有正常道德的人,都不会拿这种情况下得到的资料写这样的文章吧。

  更何况,彼时彼刻,她实实在在是拿时经纬当一个可靠的、可倾诉的朋友啊!

  她真的己经……己经把他当做可信任的人了。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陆茗眉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她情愿相信是哪里出了差错时经纬说过的,这世上总有些事是那样离奇的,你眼睛看到了,耳朵听到了,都未必能作为凭据。

  拨通时经纬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她开口就间:“时经纬,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咳嗽几声,又咕脓了一句什么,随后是时经纬极虚弱的声音,“我在休假,江城。”

  江城是时经纬读大学所在的城市,陆茗眉微微一楞,几天前给时经纬电话时他好像就说病了,莫非是这些天一直在休病假?这么说起来……她算算时间,若时经纬一直病着,那能用来写文章的时间也不过是她请假去祟明岛的那几日,难道他前脚安慰完她,后脚就去查资料写这篇文章?

  这实在是超出她对时经纬的认识范围。

  “你病还没好?”

  时经纬沉默半晌,陆茗眉听到他很艰难的喘气声,笑声亦很虚弱,“感冒,我以为自己吃点药就没事了,结果……”

  他说得极吃力,陆茗眉越发犹豫,更不敢相信手上拿的杂志代表一切事实。她迫切地想听到时经纬的解释,可听时经纬说话都如此艰难的模样,又不好逼间。她按搽下所有的惊疑和猜忌,问他病况如何,时经纬仍是一贯的风格,打肿脸充胖子也要说没事。陆茗眉又问在江城有没有人照顾他,时经纬默然片刻后笑道:“有,我这里朋友多着呢。”

  陆茗眉心下了然,时经纬说朋友多着呢,那必是没有专门的朋友有空照料他了。想想也是,时经纬这种人,大抵是不愿让人见到他不如人的模样的,即便是生老病死这样人力无法抗拒的事,他也情愿自己躲到角落里,等容光焕发时再出来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