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9/10页)



  他说不想吃饭,就连桌上的筷子沾也不沾。

  他说要打游戏,就连凌晨时母亲忍无可忍的劝阻也置若罔闻。

  又或者让他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却刻意甩在地上。

  每完成一件,便又继续出下一件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论怎样,政颐的母亲都没有厉声地呵斥,有时政颐和她顶撞,最后扔出一句“你还想来管我么?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政颐母亲便立刻有些红起眼眶地抚着手臂,再也不说一语地回过身去。

  小男生的心里简单计算着加减法。每一次他的任性又获得了对方的忍耐,政颐就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一点点,一步步地,他向自己的计划靠近过去。虽然过程也许并不愉快,但坚信着结局会是让人满意的。

  等到哪天他能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放弃似的无奈,或许也就说明,那个不可饶恕的婚姻,就能在自己的执著下被最终破坏。

  为此他甚至想到了夏圣轩。

  当时,在夏政颐的心里,还不那么情愿把圣轩列在河界的对岸。

  整个寒假不同往年。一个人总是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也不想找同班同学来家,难免地会很是心痒地想拖圣轩来。于是这个下午,怀着多重心情,政颐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夏圣轩看到他时的表情即便谈不上吃惊,可还是有刹那的停顿。

  两人间的格斗游戏打到一半时,政颐终于开口了:

  “你会同意他们吗。”

  “嗯?”圣轩低头看坐在地上的政颐。

  “你爸爸和我妈妈。”

  “……”

  “我不会答应的。”

  “……嗯……”

  “你也去说好不好?”

  “什么?”

  “别让你爸爸——”

  “……政颐。”

  “圣轩哥,你也去说,好不好?”

  “……”

  “好不好??”

  突然之间非常非常孩子似的,甚至有些哀求的口吻,对于十五岁的夏政颐来说,都是有些久违的。夏圣轩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神,如同身不由自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的喉咙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夏先生看着儿子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小轩”“小轩”地喊了两声,对方才应声。

  “怎么了?”

  “嗯?”目光的焦距对回来,“你说什么?”

  “问你是不是再有十多天就开学了。”

  “哦,对,没错。”

  “……那么,”做父亲的在儿子身边坐下来,用非常坦诚的口吻说,“我想和徐阿姨,在你们开学前,把婚事简单地办了。”

  夏圣轩咽了一次又一次喉咙,最后几乎忘掉了怎么开口说话似的,许久许久才终于发出声音:“可……是,政颐那边……”

  夏先生拍拍他的肩:“没关系,徐阿姨会说服他的。”

  圣轩完全能够想象政颐的计划是如何以失败告终的。

  十五岁的孩子果然还是太过轻易相信自己的力量而忽略父母的职权。无论他怎么抗拒吃饭、弄乱家什、顶嘴、撒气,这些终究在大人眼里只是不成器的小表现。并不能改变成年人们一旦下定的决心。当父母始终站在父母之位上,那是天性般地能够压制自己的孩子。

  直到终于有一天,政颐的母亲在男孩一句极端恶劣的话中变得怒不可遏时,她一挥巴掌,就将政颐先前建立的点滴“胜利”打得烟消云散。

  忍了许久的母亲用越来越严厉和绝望的声音数落着他,数落着他,直到眼泪流得她浑身发抖。可还是指着政颐,不断地说着他的不懂事,任性,和自私。甚至最后她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朝男孩身上扔了过去,弹回来掉在地上,马上碎了。

  十五岁的政颐除了捂着火辣辣的脸完全不知所措外,根本没有任何再行事端的能力了。

  他还细嫩的手臂甚至拿不出学别人赌气离家出走的资本。

  这些都是夏圣轩完全能够想象出来的。

  当他在父亲和政颐母亲举办的小小的结婚仪式上看见夏政颐时,对于他所经历的事,完全想象得出来。

  二月的某个中午,夏先生和政颐的母亲徐阿姨正式办了酒席。既然是再婚,不会搞得很热闹,请的客人只是最亲近的一些同事或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