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飞升(第3/4页)

也正因为如此,刚刚在对谈中便隐约升起的某个猜想,此刻便越发鲜明,而且恐怖了起来——如果躲在深宫中的飞玄真君,日常驱使勋贵所炼制的便是这样的“丹药”,那皇帝真正的用心,便万难揣测了!

人总是喜欢以己度人。在野心与欲望中浸泡了太久,楠叶西忍的思维也理所当然的倾向于某种阴谋论的调调。如果东瀛以低调懵懂、彬彬有礼的外表掩盖了自己侵略的野心,那么皇帝一意玄修的外表之下,又是在掩盖什么?

这样痴迷于“丹药”,这样反复的试验“飞升”,总不会……总不会是也想塔塔开吧?!

他知道大安皇帝的本性,知道皇帝凉薄自私,搜刮无度,阴险而又狡诈,这是决计无可辩驳的罪行。但是吧,搜刮钱财也有多种用途;搜刮来修筑宫殿打造器物供自己享用的,叫做贪污庸懦,不成大器;搜刮来研究“丹药”、大搞爆炸的,那一般是叫“穷兵黩武”!

对于被搜刮的百姓来说,这两种用途都无甚差别。但对于中原这个庞然大物的邻邦而言,这两样可就是生死的界限了!

如今深居简出,婪取无度的皇帝,选择的到底是哪一条道路?楠叶西忍并不知道答案,但脸色却渐渐白了。

世子并没有注意到使者神色的变化。他仔细查看了碎成两截的丹炉,脸上慢慢露出了沮丧之色:

“原本是打算将这新丹药作为贺礼,在陛下万寿节时献上去,但不料竟成了这个样子!为今之计,只有重新再炼一炉了……听说使者很快就要离开,其实何妨留下来庆贺庆贺陛下的生辰呢?也可以表达中倭两国的和平与友谊嘛!”

方才还在剑拔弩张,彼此嘴炮往来,寸步不让,现在就一转为和平与友谊,反差之大,真是不可理喻。但楠叶西忍沉默了片刻,却只小声说了一句:

“……我没有准备贺礼。”

“这也不算什么。”世子很大度:“只是使者能把青词的鉴赏写好,再将中倭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签了,那就是莫大的贺礼了嘛!其余的事情,陛下会包涵的。”

楠叶西忍不再说话了。他的表情微微挣扎,显然并不想留下来表达中倭两国的和平与友谊。可惜,那一炉丹药的说服力大概是太强效了一点。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究没有出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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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会不会包涵楠叶西忍尚且不清楚,但摆明是不怎么会包涵世子。京城内外眼线密集,再小的动静都可能会惊动上下,何况乎一座白日飞升的炼丹炉?所以,到了当天下午,被惊动的飞玄真君便迅速派出了太监查看残局,并呵斥穆国公世子“飞扬浮躁,骇人视听”!

不过,申斥这种事也是讲究个新鲜感的。申斥一次两次还能气势汹汹居高临下,但如今为止区区两年,仅为了世子种种的行为不端,宫中便少说派过五六次钦差来申斥罚俸关禁闭,搞到现在人人疲倦,连传旨的太监都有气无力,厌烦不已了。

好容易读完那一封重复多次、已经形成固定模板的申斥旨意,奉命前来教导勋贵的黄公公长长叹了口气,随意扫视花园中一片狼藉的残骸:

“世子又做了什么呢?”

穆祺垂手侍立,低眉顺眼,对旨意表示了最大的恭敬:

“臣只是在实验丹药而已……”

黄公公的嘴角微微抽搐,终究是默然不语。说实话,作为东厂厂公,京城情报的枢纽,他收到的国公府线报连篇累牍,但始终没有办法理解穆国公府世子种种举止下扭曲的脑回路……按理来讲,勋贵们炼丹药修方术都是为了向真君献媚博宠,巩固地位;有时候出奇制胜,搞点稀奇的套路也不足为怪。但无论怎么说,炼金丹讲究的总该是药力,而不是破坏力吧?

穆国公世子对于道术的理解,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头啊?

黄公公搞不懂世子那什么“物理飞升”的成仙理论(实际上至圣至明之飞玄真君也未必懂了多少),但本能的总觉得不对,下意识也要劝诫一二:

“这东西恐怕效用不大,世子何必还在这上面用心……”

穆祺立刻辩解:

“公公有所不知,我已经能让两百斤的丹炉鼎盖飞升到十丈以上的高空了,这实在是莫大的进步!”

黄公公噎了片刻,终究是学识不足,难以从正统的修仙理论上系统的驳斥,只能勉强憋出一句:

“照你的法子,丹炉不也最终要落下来么?这算什么飞升呢……”

“那是它飞得太低了!”穆祺不以为然:“道经中有三十六重天,大罗天仙寄居之处在太皇黄曾天处,距地一千八百万丈;换言之,只要能让凡人的肉身飞升到一千八百万丈以上,就能永久的摆脱红尘世界的束缚,再也不会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