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建文(第2/4页)

这样机密的消息,到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以而今观之,冰冻三尺,果非一日之寒!

穆祺不动声色:“既然是祖宗的旧制,怎么就都视若无物呢?莫非不能严惩么?”

小阁老不耐烦的从鼻孔中喷一口气,显然也对倭人很是不满——当然,不要误会,小阁老绝不是良心发现,忧国忧民;而纯粹是奸臣本能发作,觉得这些不说人话的鬼子居然敢勾结清流背后捅刀,自己捞钱大业被外人所阻,一时愤懑躁怒,难以自制。

——他妈的,蕃邦朝贡的大局是在我和世子的肩上担着;你姓周的一个举人出身,攀着许家裤腰带爬上来的区区七品官,居然也敢和我侈谈为国!

不过,愤懑归愤懑,小阁老还是只能长长叹气,四顾心茫然:

“世子应该知道,礼部那些掉书袋的蠢货一向讲究的是‘修文化远’,所谓用仁德感化蛮夷;倭人要是没有犯下什么惊天的大事,他们都不会同意查办。仅仅一个私通,也不过就是警告而已……”

奸臣也不是万能的,你要让他出手整两个人也就罢了;真要应付礼部这么多冥顽不灵的蠢货,那小阁老也有点麻爪。

但世子却微微而笑了。

“倭人没有犯过大事吗?这可不一定吧。”穆祺柔声道:“闫兄可知道,曾有倭国的贵人曾我氏编撰书籍,声称外逃的建文后裔,很可能与倭国有过联系?”

小阁老:“……啊?”

他忽的倒吸一口凉气,霎时间酒都醒了一半。只觉得从头到脚冷作一片,仿佛当初太宗皇帝的那把金刀,已经悬在了自己的脖颈!

妈的,这可开不得玩笑!

“倭国真敢如此?”他嘶声道:“他们——他们居心叵测,到底想做什么!”

穆祺微微一笑,心想这也未必是什么深谋远虑居心叵测。大概只是倭国人一贯装逼蹭热度的做派,为了鼓吹自信顺手在中原偷了个名人充数;这种操作层出不穷,历史上从徐福一直蹭到了杨贵妃;只不过这一次抄得得意忘形,一不小心踢到铁板了而已。

也就是太宗皇帝实在是爬不起来了;真要是在永乐年间嘴那么两句,非得被逐一发送三保太监不可。

当然,有的事不上称没有二两重,上了称一千斤也打不住;没有泄漏风声时大家都好说话,一旦被人公开捅出去,那所谓口胡蹭热度的借口,可是决计解释不了——还是那句话,你倭人写这些东西,流传这些东西,是要影射什么?是在暗示什么?是谁在指使?我看久经考验的东厂公公,很有必要在外严查一番!

西西务者魏俊杰,建议倭国的建文余孽不要让公公们为难。

小阁老到底没有东厂公公那久经锻炼的眼光,不能从倭国的蛛丝马迹中迅速发现建文余孽的踪影,他左右张望一眼,才小声开口:“当真么?”

“当然是真事,也正因为是真事,我才觉得奇怪呢。”穆祺漫不经心:“倭人在本国写什么建文后人,到了京师就卖命的拉拢大臣、打听消息;偏偏这位周至成又突然兴致大发,恰恰好关心起了对倭国的朝贡事务——这个可能性嘛,似乎不大呢……”

倭国鼓吹建文后裔,你就跟着这样的拊鼓相和,彼此配合;如此默契,难道纯粹是巧合吗?

单独的一个建文残党犹自可恕,与外国勾结的建文余孽却是罪无可赦,严重之至;足够周至成结结实实喝上几壶,震慑得翰林院与礼部不敢动弹。别的地方扎刺也就罢了,要是在建文的问题上跳来跳去,那你的十族怕不是疑似有点多了!

小阁老的脸色阴晴不定,就连手中的酒盏都有些晃荡——如果真能将周至成与倭人一起扯入建文余孽的大案,那不但清流再不敢翻案,也能借此敲打倭国,痛痛快快出他心口的一股子恶气。

但收拾一个周至成也罢了,要以建文党徒的罪名收拾倭人,乃至于与倭人勾结的一切京中官员,却实在是件大事,连闫党也不能不犹豫一二。

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世子轻轻开口了:

“闫兄还要顾虑什么?闫兄不妨想想,我们这样的举动,正是在给陛下分忧呢——陛下要给太宗皇帝上庙号,要改动礼制,样样可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以史实而论,数月之后飞玄真君开启他改庙号塞亲爹的宏大计划,朝廷上下应对失措,被牵连的建文余孽不甚其数,搞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据说仅仅南京留守朝廷区区四五百人中,便抓出了七八十个同情建文的官吏,统统罚俸赏了板子。如此由上到下,一扫而光,大概就连久经考验的东厂公公,抓着抓着都有点嘀咕,觉得这余孽怎么就越揪越多,数不胜数,莫非朝廷心腹大患不在外头,就是在这西苑清凉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