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4页)

他变成了一只狗,一出口只有“汪汪”的声音,这只狗甚至矮得连凳子高都没有,爪子都没长锋利。

日落后,天幕渐深,在天黑之前,许君赫终于在崩溃的情绪中抽出一丝理智来,转头打量起这个小院。

如果许君赫现在能说话,他一定会如实评价,这是他见过的,最破落,最荒败的地方,连皇宫里那些身份低微的宫人所住之地都要比这里好上些许。

小院并不窄小——至少以许君赫以小狗的角度看来是挺宽敞的——但院中没有铺地砖,除却当间的地方像是来回走得多了才有了一条小路的样子,其他地方都长满了野草。夏季正是万物茂盛之时,那些野草无人打理,肆意生长,导致院中看起来更像是无人问津的荒野之地,完全想象不到这里还住了一个人。

他的身后是一棵树,并不非常粗壮,枝叶茂密。树冠中结了不少花骨朵,即便还没有盛开,那浓郁的栀子香气就已经霸道地占领了院子,随着风散在空中,在许君赫的鼻子里尤其明显。这香味儿与馊了的馒头味混在一起,变成了相当奇怪的味道,许君赫闻了两下就有些受不了,迈着四条短腿走得远远的。

许君赫对这小狗的身体没有半点生疏,除了不能说话之外,他几乎能够运用自如小狗的身体,迈动小短腿的时候也非常协调,这更让许君赫隐隐心慌。

如若这不是一个噩梦,如若他再也变不回去,后半生都要变成小狗度过……

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许君赫不知道方才在他面前的姑娘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又为何会变成小狗。

这些谜团与身体变化的惶恐缠绕在一起,完全搅乱了许君赫的思绪,撕扯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一定是有一个原因。许君赫心想,也许是什么偏远部族的巫术,也许是什么古老的恶毒诅咒,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而已。

许君赫站在檐下想了许久,但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如果他一直被困在这该死的小狗体内,那么他就做不了任何事。

夜色降临,月上柳梢,许君赫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跑去纪云蘅的房门前,两只前爪一抬,像个人一样站起来支在门上,一边用爪子拍打门框一边汪汪叫。

出来!

“汪汪!”

别不吱声!

“汪汪汪汪!”

房中的纪云蘅一开始并未搭理。

她的晚饭在天黑前就吃完了,夜色降临的时候点上了灯,坐在桌前看书。

但很快她就开始觉得身体不适,肠胃隐隐痛着,还犯恶心,喉头好像被什么堵着,总有东西想翻上来。

是晚饭有问题,夏天炎热,食物基本不能过夜。今日送来的馒头似乎是昨儿剩下的,没人吃的东西送来了纪云蘅这里,她一口肉饼一口馒头,就着菜给吃完了。

纪云蘅是早产的小孩儿,身体打小就弱,幼年时各种小病几乎没有断过,渐渐长大后才好了些,但也架不住吃了坏的东西。

她不想把晚饭全吐出来,于是又往肚子里灌了不少凉茶,压一压想要呕吐的欲望。

小狗又在外面叫了。

纪云蘅放下笔起身,身体实在不舒服,动作就更慢了,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门外的许君赫已经等得不耐烦,狗爪子把门拍得砰砰响。

门刚打开,纪云蘅想询问小狗怎么了,结果刚一张口,努力压制了很长时间的反胃铺天盖地袭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腰呕一声吐了。

院中黑灯瞎火的也瞧不清楚,许君赫并未看见她吐出来什么,只是他感觉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了脊背上,紧跟着酸臭味就传来,猛地扑进了鼻子里。

小狗发出尖锐的嚎叫声,也不知是怒火过剩还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当场就晕了过去,四腿一蹬,直愣愣地翻倒在地。

纪云蘅跑到边上的草丛里吐了好一阵,彻底将肚子里的东西给吐了干净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她站起身,转头看见小狗蹬着四条腿倒在地上,又吓得赶忙跑过去查看。

倒也没有都吐在小狗身上,不过是背上沾了点被纪云蘅灌进肚子里的凉茶,她俯身将小狗崽抱起来,前后摸了摸,看它呼吸似乎还正常,像是睡着了,便也放下了心。

纪云蘅看着满地的污浊,并未抱怨,只不过因为吃进去的晚饭又吐出来而有些闷闷不乐。她捋起袖子去后院打了水,先是漱口洗脸,然后端着沉重的水盆慢慢地走到前院来,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再将睡死的小狗抱去清洗。

这小院虽然简陋,但纪云蘅的母亲还在世时,将这里打理得很好,至少这里有烧水的灶台,不至于让她用生冷的井水洗浴。

纪云蘅九岁那年,母亲病重去世,纪云蘅不会打理院子,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又一年,与遍地的野草和院中的栀子花树一起长大,所以纪云蘅从不觉得她住的小院破落,相反,这里才是最让她觉得心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