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花朝(第11/22页)

张?十分不服气,说道:“在滩头接战的时候,我也算见识过了,镇西军冲阵的时候确实十分厉害,但只要抗过了前两次,第三次的时候,自然势头就没了。”

柳承锋摇了摇头,薄薄的唇中吐出的话语,带着坚定不可动摇的意思:“不用理睬,任他作态。”

他说这话,就是军令了,众将只得齐齐躬身称是,柳承锋也不再看,只是转身下楼而去。

等到了第二天,李嶷不曾再来叫阵,这次却换了老鲍,他是个何等惫懒的人,就站在马背上,痛快地叫骂,连缩头乌龟这种话都骂了出来,城上守军哪里忍耐得住,早就将羽箭纷纷对准了射下去,偏那老鲍刁钻,算准了就站在箭力所及之外,那些羽箭到他身前两丈许,就纷纷势尽跌落于地。老鲍还拍着胸口,朝城中竖起小拇指,说道:“有种你朝爷爷这胸口来射,就怕你们这群黄口小儿,连尿都要撒在自己脚背上,哪有劲拉弓射你爷爷。”

别人尚忍得住,唯有张?,跳起来与老鲍叫骂,老鲍一看城上居然敢回嘴,于是将手一挥,黄有义等人涌上前来,他们是早就排练好的,二话不说,带着士卒,来往穿梭,队形变化。城上张?心下奇怪,心想这么稀稀拉拉几十个人,能列出什么阵仗来,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知道不是排兵布阵了,因为这些人站定不动,从城楼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巨大的乌龟,黄有义又将手一挥,镇西军众人齐声大喊:“定胜军,缩头龟!定胜军,缩头龟……”声音整齐,十分哄亮,一直传到城头上来,两军士卒之中,识字的人都不多,但城下那个巨大的乌龟,却是明晃晃谁都能看懂的,镇西军众人的叫骂,也是声声入耳的,张?哪里能受这种气,领头就冲城下乱骂,污言秽语,十分不堪。

镇西军虽然各种叫阵,定胜军闭城不出,两军皆是骄兵悍将,定胜军众将心中憋着一口气,在那崔公子面前,不由得人人请战,都说这般窝囊,必要叫镇西军尝尝厉害,群情激愤,又说节度使如果醒来,自然会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哪里用受这等鸟气。

柳承锋自幼被崔倚带在军中,从小耳濡目染,大将风范还是有的,也知道这种时候,众将若是被压得太狠,也会动摇军心,所以连日派了游骑斥候出城,渐渐哨探到各种镇西军的军情,林林总总,汇集起来,这才召集了众人商议军事。

原来李嶷自渡江以来,就在江南一侧重新安营扎寨,因为长州城北近水,江南这一侧地形便十分狭长,李嶷所率部众甚多,大营便也依地势扎寨,却像是一条鲤鱼一般,横在江侧。这鲤鱼背脊如鱼鳍处,却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坡,被本地人唤作燎火坡,这个地方居高临下,极有地势,如果能突袭燎火坡,拿下这处高地,骑兵只要一冲之势,就可以将镇西军的大营截成两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柳承锋皱眉道:“李嶷素来精明,所以守在燎火坡的,是裴源所率的精锐。”

裴源虽然刚打了败仗,十分狼狈地被定胜军所救,但定胜军诸将心知肚明,那不是裴源无能,而是被朝中种种给坑了。

崔璃心中一动,说道:“再难总是事在人为,总要勉力一试,何况伯父为他所害,这么多天,李嶷又在城外公然叫阵,羞辱我定胜军,若不去杀杀他的气焰,那我也枉为崔家的子弟了,公子,便由我带人去夺这燎火坡吧。”

柳承锋看了崔璃一眼,说道:“那就有赖兄长了。”崔璃心里一突,正想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忽然又听到他冷冷清清的声音说道:“夺燎火坡,李嶷知道厉害,定然会全力救援,不令燎火坡有失,到那时候,他的侧翼必然露出破绽,我亲自带人,从这里……”他指了指沙盘上的一侧:“推过去,不论是不是能夺下燎火坡,李嶷的大营,必然会被冲成两段。”

众将细看推演,无不抚手称妙,赞成公子的好计策。

待议完军事,柳承锋从堂中出来,脸上微有倦色,回到后堂,看视过崔倚,见他仍旧昏迷不醒,又亲自跪在床前,替崔倚喂药喂水,这才起身出来,回到自己所居的院中。

他见院中一树杏花已经全都落了,树梢长出了嫩叶,只怕过不多时,就要绿叶成荫子满枝,他心中感慨,唤过阿恕,问道:“都预备好了吗?”

阿恕点了点头,说道:“都在厢房里。”柳承锋便转身走进厢房里,原来这里一列长长的衣架,上面挂着各色新娘所穿的喜服,竟然形形色色,有二十余件之多。他看了一回,心情愉悦,对阿恕道:“带上这些衣服,随我去看阿萤。”

阿恕不免有些迟疑,这几日来,何校尉与桃子闭门不出,他派人送去的饮食,皆原封不动,被扔了出来,若是公子前去,以何校尉的脾气,只怕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他忐忑不安地说道:“公子,要不还是先派人将衣裳送过去,然后看看校尉喜欢哪一套,再奏与公子,留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