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白露(第29/30页)

那严娘子虽吓得眼泪长流,却说道:“军爷,我没见过,真的没见过。”

那兵卒拿刀在她颈中比画,喝道:“你们在山中打猎,连豺狼虎豹走过的味道都能寻见,竟然说没见过生人?”

严老丈道:“军爷,我们真的没见过!”众兵卒嬉笑喝骂,那兵卒道:“要是不说实话,你那老婆子可就没命了。”

地窖中李嶷握住刀柄,心想上面不过二十来个寻常兵卒,但难在明明听出屋外不远处有重甲弓弩手埋伏。若是自己闯出去,未必不能立时将屋中那些兵卒尽数杀了,但外头那些重甲弓弩手难以对付,哪怕自己孤身能有把握闯出去,可怎么连严老丈夫妇,还有这个伤重的何校尉一起带出去?正思忖间,她忽然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写字。

他细细感知,她手指细腻柔滑,写的乃是“出去反害了他们”。他虽明知未能想出办法对付屋外的重甲弓弩手,但也在她手上写字“不能见死不救”。

却说那高郎将本来见实在搜刮不出什么,忽得见梁上悬着一个药囊,便以目光示意,一名兵卒便挥刀割下了药囊,解开一看,里面是硕大的一枚灵芝,还是上好的紫芝。那高郎将不由大喜过望,知道这灵芝怕不值数百金。

却说那严老丈见灵芝被他们搜出,又气又急,扑过去想要抢回:“小老儿跟你们拼了!”早被士卒一把推开,将刀架在他脖子里。那严娘子早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士卒便挥刀要去砍杀老夫妇二人。

地窖中李嶷听到此处,举手便要去推头顶木板,黑暗中只闻风声微动,那何校尉似是扑上来要抢他手中的刀,他挡住她,不料她抢刀实是虚晃一招,左手无声针已弹出,刺入李嶷后颈,他顿时全身一麻,她接住李嶷,将他软软地倒靠住地窖壁。

那高郎将将灵芝收入怀中,正喜悦万分,忽又想起屋外那些重甲弓弩手,自不愿这么贵重的东西落入他们之手。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喝住那些兵卒,板着脸孔道:“既然今日你们愿意为大军献上草药,便饶你等一命。”

那严老丈啐了一声,那高郎将也不生气,说道:“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跟山贼勾结的要犯,那就跟我们回大营走一趟,只要在营中做几天杂役,就可以放你们回来了。”

严老丈听他这般说,敢怒不敢言,知道被抓了丁,那兵卒又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我们高将军都饶你们一命,还不谢恩!”当下推搡着二人,一直将他们推出了屋子。

那屋外的重甲弓弩手,见他们推搡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来,率着重甲弓弩手的薛郎将,素来与高郎将不睦,见此情状,便笑道:“高郎将这是黔驴技穷了,抓了这老头儿老太回去有何用处?”

那高郎将忍气吞声,笑道:“山里人少,实在是寻不得什么壮丁,这两个老东西,回去当杂役,为大军劈柴烧饭也好。”言毕翻身上马,按了按襟中的紫芝,心想要发这笔数百金的横财,可要煞费一番苦心才好。

那薛郎将见只带出两名老人,便挥手命令重甲弓弩手收队,众人将严老丈夫妇用绳索系在马后,然后纷纷上马,簇拥着两位郎将扬长而去。

听得马蹄声远去,何校尉才小心地掀开木板,一手执刀,一手翻出臂下的小巧弓弩,从地窖无声翻上来。她躲在窗后,小心往外看,只见外间无人,她心知老夫妇被抓走做杂役,说是几日,说不定一直不得放归,自己还是想法子跟上去,趁隙将他们救回才好。当下便小心从屋后绕出,一步一步,远远朝着那些兵卒离去的方向跟上去。

她一路小心前行,因着腿伤,又怕跟得过紧被发现,所以行得不快,过了数刻,忽隐隐听见笑骂喝斥之声,那些重甲的弓弩手,似在追逐围猎,她不敢靠得太近,又过了片刻,看着那些骑兵四散驰远离去,这才匆匆上前,忽然看到草丛里倒着两个人,身下有一摊鲜血,正是那老夫妇。她急忙上前,扶起那老妇人,低声唤道:“严娘子!严娘子。”那严娘子背心中了数箭,早就已经气绝身亡,而她身上伏着严老丈,也是背上中箭,怒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她心下大骇,又悲恸万分,心想昨夜这严娘子如同慈母一般,照料自己伤势,细心体贴地劝自己喝汤,没想到自己只是迟来片刻,便是天人永隔,相救不得。

原来那高郎将得了紫芝,只想杀人灭口。诓骗说要带老夫妇回去做杂役,行得途中,忽然提议猎活物,薛郎将见忙活了大半日,一无所获,正忧虑回去受到责罚,心中烦闷不堪,听他说猎活物,正好发泄一番,当下欣然应允,便将那老夫妇绳子解开,追逐戏耍,然后逐一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