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白露(第22/30页)

李嶷进屋,转身放下红烛。只听那何校尉冷语相嘲:“这群山匪不知道镇西军中赫赫有名的十七郎就是皇孙李嶷,我可知道!”

李嶷却浑不在意:“那又如何?你刚才没有揭破我,难道此时还想揭破我?”

何校尉气得狠狠瞪了李嶷一眼,她也困乏极了,更兼腿上伤处火辣辣灼烧似的疼,便走到床边和衣躺下,准备睡觉。

不想李嶷却一把拽住她:“起来,你去睡地上,我要睡床。折腾了两晚上都没睡,我要好好歇一歇,才能应付你这种心计百出、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她淡然甩开李嶷的手,说道:“君子谦谦,你是君子,当然你睡地上!”

李嶷见她毫不理睬,便也躺到床上。果然她只得翻身坐起,怒目而视:“你想做什么?”

李嶷既倒在枕上,便困意四起,漫声胡说八道:“既然你是我的爱妾,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不对吧?”

她恨声道:“登徒子!”这床虽然简陋,但她两日两夜未尝歇息,适才又饮了许多酒,早就困顿得无以复加,此时觉得这床铺舒服极了,更不想让给眼前这个小人,令他得意忘形。

李嶷其实也困得很,但听她如此言语,却翻身将胳膊一伸,笑道:“既然你都这样骂我了,我总不能枉担了这虚名……”胳膊一圈,竟然将她逼在床角。她手指微动,正要将浸了麻药的针尖刺入他颈间,忽见他打了个呵欠,旋即眼皮微阖,往枕上一靠,过得片刻,手也松开,呼吸渐渐均匀,竟然就此睡着了。

她本来心想,即使睡着了,也要用针将他刺昏,好解这心头之恨,但又疑心他装睡,心想再等片刻等他睡沉了就刺。她困乏至极,靠回枕上,只说等上片刻,却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被人摇醒,那人甚是粗鲁,不仅摇着她的肩头,还在她虎口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她一惊睁开眼,映入眼帘却是李嶷那张脸。天光早已大亮,日头照着窗棂,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而他半俯身正扶着她的肩,姿势暧昧亲密,她又气又急,正待要一把推开他,他却也已经放手闪身避开,说道:“快起来,外面来敌人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就在李嶷身侧,竟然睡得如此沉酣,毫无警觉,不由心中有几分羞愧。李嶷却道:“是郭直带着人杀过来了。”

她不由一惊,问:“是追着我们而来?”

李嶷摇了摇头,说道:“八成是郭直率军于城外徘徊,进退两难,前天夜里又被火烧连营,处境更危,想必是想到明岱山中有这个寨子,易守难攻,可以落脚,所以才带着人奔此间来。”

她凝神细想,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应是如此。”

两人匆匆走到山前草厅,只见黄有义皱眉站在大厅里,赵有德、张有仁、钱有道等人簇拥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钱有道说:“这个郭将军竟然敢带人来攻寨子,我们山寨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兄弟们凭着地势,也可以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赵有德却摇头道:“莫说大话。这个郭将军,是咱们的老熟人,就是原先驻守望州的郭将军。”

黄有义叫道:“原来是他!没想到他竟然投靠了孙靖,此番是他带着人来攻寨,那还真有点棘手。”

赵有德却傲然冷笑:“哼哼,这个姓郭的出身朔西,论天下府兵,我镇西军何尝将其他诸府放在眼里!”

赵有德见李嶷携着何校尉进来,便说道:“十七郎,你带着这……这位娘子一起,赶紧去望州城见皇孙,避一避吧!”

李嶷道:“郭直所率虽是残兵,但他们人马众多,这寨子虽然易守难攻,但他们失了望州,难以立足,必然会背水一战,不夺下寨子誓不罢休。咱们不如暂做抵抗,若是情形不对,也别跟他们硬扛,咱们撤走去望州,回到镇西军中去。赵二哥,你愿意不愿意?”

赵有德听说能重返镇西军中,全身热血沸腾,哪有不情愿的,大声道:“自然是愿意!”

黄有义接过话来,也大声道:“对!去镇西军中!我们都愿意!”众匪轰然相应,赵有德素来为他们敬服,常听他说起在镇西军中英勇抗敌的种种往事,对镇西军甚是向往。李嶷见此情形,说道:“那咱们就利用这地势之便,先阻郭直一阻。”

众匪虽没打过仗,但听赵有德说起这位十七郎乃是镇西军中的出色人物,当下人人踊跃请战,李嶷便排兵布阵,又叮嘱道:“切切不可恋战,若是山中摇起白旗,你们便沿着林间小道撤下山去。”

众人尽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