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克莱尔(第2/4页)

“我们该从哪儿逛起?”我问她。我们走进第一家店时,我决定开开心心的。“单调的黑色哥特风,还是颜色鲜艳点的?”

凯特琳看了看我们周围,看到一架架的衣服,都是我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会穿,会做的——我和那时最好的朋友罗茜·辛普金斯。每个周六,我们都会用不到五英镑买一套衣服。我们几乎每周都会买衣服。当晚,我们会出去玩儿,感觉自己像天仙一样。我们学麦当娜,手腕上缠着一点蕾丝,模仿她在《像个祈祷者》(3)中的造型。这个店里的一切,大概都来自那个时代。

事物的变化多么有趣,可是……似乎一切都没改变。我环顾四周想找罗茜,给她看一件正在销售的豹纹护肩裙。我突然想起来,罗茜·辛普金斯现在已婚,身材圆胖,非常快活,身边围了一大群孩子。凯特琳抬头看了看我。她肩膀上方,是一排望不到头的打底裤和大T恤。它们全是黑色的,跟她衣柜里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这里的衣服稍微大些,材质是弹性纤维纱。

“我有印象,”我对她说时,她又买了件黑T恤,“我来过这儿,记得吗,我们一起来的?也许时间到了,你觉得呢?该放弃哥特式摇滚女的装扮,做回原本的自己了,一定会非常漂亮。你知道吧,你要当母亲了?”

她停下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好了,没事了,我这就去。好了,给你母亲买件漂亮的裙子,她病得很重。你非让我说这个,你一直让我说,我只想在死前看你穿件漂亮衣服。全怪你!”

我以为凯特琳会哈哈大笑,或者至少露出笑容。每当我说个笑话,她觉得好笑,却又不愿承认时,就会那样微笑。可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你,”她说着,停在一架桃红色蓬蓬裙旁,“或者,也许我是你,那就更糟了。不是因为我不想是你,只是因为……”

我跟着她。她停在一面镜子前,看镜子里的倒影,不想看肚子。她胸部看着大了点,但肚子还很平。也许,肚子已经有点鼓了,不过,即使如此,还是看不出来。但是,她仍旧不想看肚子。

“你怕一个人处理?”我问她。我当然也有妈妈。大多数时间,我不想让她帮忙——大多数时间,我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喜欢指挥人,还爱发脾气,有时还很疯狂——但是,她总在那里,我一直很感激。我妈妈一直在我背后,从不推卸责任。甚至到现在,她幸福的小日子、歌剧团、桥牌社也没了。还有那个在剧院弹钢琴的俊小伙。每到周三,电影票买一赠一时,他就会带她出去。妈妈和她的绅士朋友,去年看了许多电影。她甚至变成一位研究塔伦蒂诺(4)电影的专家。我很肯定,他们不在乎看什么:那只是在黑暗中握手的借口。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她远离我,为自己构建的所有生活,也许会永远地搁置了。但是,她还是来了。

“我什么都害怕,”凯特琳突然说,“这……”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不是吗?好像不该因此开心,可是,我就是开心。我知道,我很开心。但是,我的内心并没有把这种开心传递给脑子。我脑袋里还是很不安。”

“那当然了,”我说,“你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习惯那小家伙。但是,你会是个伟大的母亲,还是按自己的心思来吧。你的生活不是到头了,凯特琳,而是刚刚开始……”

“也许到了中年,我也会跟你一样得病。”凯特琳看了看我。有一会儿,她又变成罗茜·辛普金斯了。我要使劲看她左耳垂上的小痣——那是她的胎记,才能把我拉回现实。我就像在烂泥里摸索,但是我做到了。

“妈妈,你病了。你病得很重……埃丝特会需要我。她需要照顾,格雷戈也需要照顾。姥姥一个人忙不过来——她看护不了三岁的孩子了——她现在年龄太大了。他们需要我变成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可我现在还不行。我连考试都通不过。我被一个男孩抛弃,把自己的一辈子弄得一团糟。我能为他们、为你、为这个孩子做什么?我怎么才能变得足够优秀?”

她哽咽了,转过身去,快速出了店门。她还拿着衣服,触发了一连串警报。我跟着她,同警卫一起跟上去。

“对不起,”我说着,接过凯特琳怀里的一堆衣服,站在她和警卫中间,“都怪我。我得了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病。我是说,我会犯很多愚蠢的错误,可我们不是扒手。这些都是我们要买的,所以,如果我们直接回到……给钱的地方。我会全部付钱的。”

警卫看了看我,很肯定我是在说谎。谁能怪他呢?首先,很显然,是凯特琳抱着衣服出门的。第二,我也不是穿睡袍的小老太太了。至少,我想我没穿睡袍。我低头看了看。不,我穿戴整齐,一点也不像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