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灵明不昧脱幻术,古寺受教别奇僧(第3/6页)

转过十几个弯,见面前一条小路从山上铺下。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路面变成石阶。沿石阶而上,不久竟来到一座寺院前。此时日已西沉,月儿初升。借着月光,可见院墙斑驳,长满青苔,寺门已经褪色,门檐上的莲瓣瓦也已残破,间或以扁石填补,门楣上一块本色木匾,想是将原来的漆、字刮了去,墨书四个大字“无心禅寺”。

孙位翻滚下马,跌跌撞撞走到门前叩响门环。不多时,大门打开,走出一位年轻的沙弥,向孙位合十道:“施主请进,师父在等你。”

孙位奇道:“你师父是谁?他知道我要来吗?”

沙弥回道:“我师父法号上妙下契,今晨禅坐起来,说傍晚有贵客要来,施主快请进来吧。”

孙位心道:“我并不认识这妙契和尚,竟是个未卜先知的高僧吗?”身子已然有些不稳,便由那小沙弥搀扶着进去。

进到一间寮房,小沙弥扶孙位坐下,只见桌上已摆好饭菜,小沙弥合十道:“请施主先用斋饭,师父稍后便来。”

孙位也合十道:“多谢小师父,还未请教小师父上下。”

小沙弥道:“贫僧法名悟真,施主请用饭,我去帮施主喂马。”说罢转身出门去了。

孙位吃过饭,精神稍复,想起这几日的遭遇,恍如梦幻。正自发呆,沙弥悟真敲门进来,进屋后站在一旁,随后进来一位老僧,枯瘦高大,一身灰布僧袍打满了补丁,已经洗得发白。再看他面部,两条白眉弯垂过耳,耳长及颈,眼如铜铃大小,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颧骨高耸,鼻似鹰嘴,下颏如月牙般向前微翘,竟似画中的阿罗汉一般。

孙位知是悟真的师父妙契和尚,心道:“原以为画中罗汉乃画家夸张笔法,不想竟真有这般相貌的人。”待要起身施礼,挣扎了一下居然未能站起身来,只感到全身酸痛无力。

妙契忙道:“施主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孙位只得坐着不动,双手合十道:“弟子孙位见过老禅师。”孙位向来喜佛好禅,早已受过三皈依戒,为佛门在家居士,是故见了僧人自称弟子。

妙契合十回礼,坐在孙位身边,伸手拉过孙位右腕,为其把脉。片刻说道:“施主只是劳累过度,受些皮外伤,不打紧。”说罢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和一个小瓷瓶,让孙位服下药丸,并吩咐悟真为孙位清洗伤口,再敷上瓶中药粉。处置妥当,又叮嘱孙位好自歇息,有话明日再说。

孙位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感觉疼痛已然减轻许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悟真给他端来饭菜吃过。孙位和悟真攀谈了一会儿,知道这古寺中只有他师徒二人,已经居此九年了。此处极少人来,平日师徒只是参禅打坐,唯究一乘。二人谈罢,悟真引孙位去见妙契。

孙位随着悟真出来,见院内杂草丛生,似乎多年没人整饬过了,昨晚天黑,加之孙位疲惫已极,并未留意。寺院不大,只有两进院子,前院是大雄宝殿,后院是座戒台,院子的两侧均是寮房。二人来到大殿门前,悟真为孙位推开门,自己却并不进去,向孙位合十后即转身离去。

孙位迈进大殿,四下环顾,不禁“咦”了一声,原来这大殿正中是座大莲花台,台上却无佛像,四周也不见任何佛像,只见妙契迦趺坐于莲花座西侧的蒲团之上。

孙位上前见礼,妙契请孙位坐下,问起孙位受伤经过,孙位便将自己和李义南到秦州成纪楼吃饭,如何偶遇凶案,李义南追凶不归,自己蒙成纪楼掌柜临终嘱托传话,却在伏羲庙中意外找到信函,之后巧遇并解救受害的店小二,自己偷回成纪楼遭遇幻术,以至于骑蛤蟆逃命,最后来到古寺等事一一详陈,却不提及自己和李义南的身份,只说是好友二人相约出游而已。

妙契听孙位讲完哈哈一笑,说道:“施主宅心仁厚,素具善根,故能于遽遭幻术之际,灵心不昧,竟能自知缰绳所系是马而非蛤蟆,更能克服常人之情见,及时上马逃脱,实在难得。”

孙位道:“禅师过誉了,弟子不过一时侥幸得脱,况且当时慌不择路,哪里顾得了许多。”

妙契摆摆手道:“施主不必自谦,老衲见施主颇具慧根,日后或可明白大事。”

孙位合十道:“弟子愚蒙,一向只是沉迷书画山水,哪有什么慧根。此番西行,所遇人事颇多古怪,倒是让弟子开眼界、增历练。从前弟子也听说过幻术、障眼法之类,以为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小把戏而已,不想却如此厉害。”

妙契道:“施主所遭可不是江湖术士的戏法,这幻术也可说是一种法术,照施主的描述来看,应当是‘眼见为实’之术。”

孙位怪道:“眼见为实?弟子当时所见明明件件是虚、物物非实,如何却叫‘眼见为实’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