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家大票号,唯古平原马首是瞻 (第19/24页)

常玉儿一抬眼也看见了李钦,她知道这两人的把戏,见他们又要去幽会,心里啐了一口,不言声退到了门里。

如意假作不经意,走过茶店时瞟了李钦一眼,他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走过两条街,这才进了一辆马车的轿厢。

“乖乖,可想死我了。”李钦伸手就要抱,如意轻捷地一闪,“你疯啦,这是在街上,还不把马车赶到老地方去。”

“今天不去那儿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李钦早有准备。

“去哪儿?”如意不解问道。

“我先问你,方才要出门,是不是去赴堂会?”

“对啊!”

李钦一笑:“我带你去个堂会,保准比那有意思多了。”

“你可别乱来,我和你在一起,怎么能去赴堂会,被人看见可不得了。”

“放心吧。”李钦钻出轿厢,拎起缰绳驾着马车出了太谷县南门。

离开太谷县城往南大概十里地有一座凤凰山,满山黄壤,只有山正中处露出一块石壁,山根碎石杂乱,有泉一泓从石壁流下,水流在碎石中冲出一条小溪,蜿蜒数百米隐入地中。

就在泉水隐没的地方是一大片松林,如今有一半被砍伐一空,留出一个极大的空场,靠边搭着个遮风挡雨的凉棚,棚子里有两椅一桌,都是广式的做工,椅子上铺着苏绣的垫子,两边侍女各一人,正在垂手侍立。桌上摆着四湿四干八个果盘,红绿相衬煞是好看,最难得还有一盘带叶荔枝,下面镇着冰。

再看对面更是惊人,居然用砍倒的树搭起来一个十丈方圆的大戏台,如意喜欢看戏,可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戏台,何况还是在这荒郊野岭的无人之地,只瞧得呆住了。

“坐啊。”李钦扯着如意坐到凉棚里,一旁侍女赶紧煮茶倒水伺候着。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如意糊涂了。

“今儿个我不唱,让他们来唱!”说着李钦一指台上。

话音刚落,就听锣鼓点子一响,一班已然扮上了行头的戏子浓墨重彩走上台来,生旦净末丑各端架势站在那里,有个掌班打扮的人走过来,手里托着个大本子,恭敬地一弯腰,“请如意姑娘点戏!”

“请如意姑娘点戏。”台上众戏子齐声道。

“这……”如意还真没见过这阵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京里四大班之首的三庆班,班里所有的名角儿都被我找了来。据说肃王府和端王府今儿个也要找他们去唱堂会,可惜晚了一步。怎么样?今天月圆中秋,与你赏月吃酒,听曲看戏,这一套班子还过得去吧。”李钦不无得意地说。

如意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一时不辨滋味。别看李钦轻描淡写几句话,可是要建这么大戏台,要把这么有名的戏班子不远千里搬到这儿,甚至连王府的约都推掉了。这要花多少心思,又得费多少银子?他居然只是为了陪自己看一场戏。看了一眼原本以为只是露水姻缘的李钦,如意的眼圈忽然有些红了,为了掩饰,她拿过戏本子翻着,胡乱点了几出热闹戏。

李钦倒没注意她的表情,拿过本子扫了一眼便笑了,“一看你便是不会点戏,这《玉堂春》便是‘苏三起解’,虽然结局团圆,可惜一路含悲带怯,不宜在这喜乐日子演的。这几个全本戏也太长了,吱吱呀呀的过门有什么听头,不如都点折子戏,小而精当最是赶劲儿。”说着他提起笔来,在《惊梦》、《拷红》、《断桥》上密密地画了几个圈。

“李少爷一看就是行家,点的都是班里的拿手戏,包您听得满意。”掌班凑趣道。

李钦大少爷脾气,今日本就是冲着“挥手千金,佳人一笑”这八个字来的,在如意面前被人这么一捧,脸上更是如飞了金一般。从怀中摸出一把银票放在桌上,“看见没有,王府放赏也不过是往台上抛吊钱、银角子,今儿你们要是唱好了,这位姑娘可会撒银票。”

“谢谢爷,谢谢姑娘。”戏班子千里奔波,为的就是这位少爷手面奇阔,如今听了这句话,更是全班抖擞精神,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或矫健敏捷,或虎啸龙吟,或婉转清扬,李钦在京也是个爱看戏的,但也是头回听这么出彩儿的场儿,不时大声喝彩,如意一时也看入了迷。

等到夜色深沉之时,四角八柱支起偌大的轻纱宫灯,把这一片荒野照得是亮如白昼。台上正演到《断桥》一折,白娘子的念白:“哎呀!断桥啊!想当日与许郎雨中相见,也曾路过此桥,于今桥未曾断,素贞我,却已柔肠寸断了!”

如意听得心头一酸,不想流泪于是仰起头来,却正看到一轮明月高挂枝头。她顿时想起那年秋天,也是这样的好月色,自己谆谆嘱咐未婚夫,看着他点头离去,心头自是欢喜无限,还以为终身有托,谁知不过一夜工夫,竟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摧折人心,当时的心境岂不是比白素贞还要凄苦百倍。一念及此,泪再也收不住,便任由滚落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