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做一桩“救人”的生意 (第10/14页)

“哎呀,邓把总,不,千总大人。”胸前补子换成彪,自然是从七品升到了六品。古平原赶紧深施一礼。

“好险哪!”邓铁翼压了压声音,冲着古平原挤挤眼。

古平原一愣才悟道:“原来是邓大人……”

“对喽。我从早晨起就奉命在此监视,就等瓮中捉鳖。见你进去吓了我一跳,这军情不敢耽误,可是那铁驴头一来,你不也糟糕了?只好算准时间使个计,把你叫了出来。”

“多谢大人关照。”

“什么关照不关照!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上次一把腰刀当了五百两,你才是真关照呢。”邓铁翼拉住古平原的手,“古兄弟,来来来,我请喝酒,今儿一醉方休。”

古平原本无心思喝酒,但邓铁翼是军营里的人,自己正要问他话,于是便随着他来到同盛祥。

跑堂的眼睛都毒,杨四一下子就认出昨儿来过的古平原,何况边上还有个得罪不起的军官,他立马笑容满面过来,将二人接上楼上雅座。酒过三巡,古平原掩杯不饮。

“邓大人!”他说了三个字就被邓铁翼拦住了。

“叫大哥!”

“我一介草民……”

“僧王倒不是草民,我和他攀得上嘛。古兄弟,你上次帮我那个忙帮得实在大了,我嘴上不说,心里可不能半吊子。你这样的人值得交,这样,我也不耐烦换什么帖子,我已然叫了你兄弟,你再叫我一声大哥,咱们俩就是异姓手足了,你看如何?”

古平原在关外五年,深知这些兵大爷的脾气,看不顺眼,白花花的银子捧上来照样一巴掌打在地上,要是对了脾气,那也能立时把心掏出来。当下也爽快地答道:“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大哥!”

“好嘞。”邓铁翼大是高兴,一杯酒又落了肚。

“兄弟,上次我失约了,没累着你吧?”说着他捻了颗又香又脆的炒花生米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古平原当然不能提自己被关了好长时间的大库,只是摇了摇头。

“唉,我也不想啊。只是军令如山,要开拔,说声走,不走就变了逃兵,没法子,只能随队来了西安。”

“那时候大哥为什么一定要当刀,我看那是大哥真正心爱之物。”

邓铁翼一拍大腿,“兄弟你说得不差,我这辈子有两样东西瞧得比眼珠子还重,一是老娘,二就是这把刀。但是事到头上,就只能舍了这刀来顾老娘了,毕竟人是活的,物是死的。”

古平原静静往下听他说。原来这邓铁翼是湘西人,家中穷得叮当响,一条大汉三十好几还没娶媳妇,想着一条穷命索性拿去投军,要是命大死不了,攒一笔钱拿回家娶媳妇,就这么着参加了曾氏弟兄组建的湘军,在水师营当舵手。有一年在长江上打仗,长毛在江里沉了十几条船来阻挡官军。眼看船队无法前行,只能被困在江上成了活靶子,邓铁翼仗着水性好,举着一杆旗跳到水里,人潜在水下,旗举在水上,为船队在激流中带了一条路出来。曾国藩当时就在后面的旗船上,用千里镜看得清清楚楚,等仗打完了,把邓铁翼叫到船上,亲授七品把总之职,更为难的是递了一把腰刀给他,这把腰刀是曾国藩命高手匠人打造,一共只有几十把,湘军十几万之众,只有立大功者才能得到。这下邓铁翼乐坏了,对此刀爱逾性命,别人想摸一下他都不肯。

僧格林沁打捻子,从各地调兵来陕,其中就有邓铁翼。他走到太谷恰好遇到一个老乡要回湘西,这是不容易的巧遇,他打算托这个人带一笔钱回家去给老娘,想了想五百两足够在家乡起一间三房两进的宅院,让老娘风光一下。

“嗨,可是手头没银子,身边的人都是各地调来的,也没熟到能开口借这么多银两。”邓铁翼的银子为防有失,都放在军需官那里寄存,手头只有几十两散碎银子留着喝酒。

“我们前后队,我是前队,原本军需官第二日就能到,我就琢磨先把刀当了,然后第二天取赎,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命令开拔,我硬是到了西安才遇上这军需官。”邓铁翼摊了摊手,“好在当票日期半年,我也没着急。”

古平原这才明白,原来事情是这样,自己没看走眼。不过大库蹲得也不冤,不蹲大库就看不到那本《南史》,也就想不到“佛门当”的经营,看来真是冥冥之中有定数。

“若说定数,康家看来是走背字,想卖产业赔银子都招这么一场横祸。”古平原把话慢慢引到康家上。

“无非是得罪人了,有人告发他。”邓铁翼一哂。

“是谁?”解铃还须系铃人,古平原感于雷大娘、毛鸿翙的知遇之恩,更佩服康素园的大义凛然,想看看有没有法子帮康家解这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