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下第一茶”居然无人问津 (第2/23页)

古平原见李钦扭头便走,忽然问了一句:“李家此次万茶大会损失非小,只怕手头也不像从前那样宽裕,却为何巴巴地赶到安徽来,给藩库献了几十万两银子,总不成是为国为民吧?”

听他问到这里,李钦的身子一滞,慢慢回过头诡秘地一笑:“这个嘛,你不用急,等过一阵子就算你不想知道,也得知道。”说完便昂起头迈步离开。

“想不到京商的少东是这个做派。我在京城也见过李万堂一次,那人看上去雄才大略。能统领帝都京商,岂是凡品,想不到生个儿子却不成器。”乔鹤年慢慢踱过来道。

“也不尽然。”古平原望着李钦的背影漫应了一句。他方才激得李钦心浮气躁,就是想趁机问出京商来安徽的有所图谋,谁曾想李钦最后却能稳住心神,话回得滴水不漏。这个京商大少爷也远非当年在关外眠花宿柳之时的纨绔了。

“有件事我可瞧准了。”郝师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房门外,他深知古平原与李家的事儿,“方才古老弟一说那两件案子,这个李少东的眼神立马发慌,这其中至少有一件案子与他有关,我办了快十年的刑名,这点事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可惜只凭他的眼睛定不了罪。”古平原淡淡道,他也看出来了,李钦确实是做贼心虚。

“开门七件事,需从紧处来,咱们先谈谈眼前吧。”郝师爷来到乔鹤年面前,拱手一揖,“乔大人,我先要恭喜了。”

一句话说愣了两个人,如今乔鹤年一身晦气,喜从何来?

“您可知道,如今‘合肥大捷’,袁巡抚第一封保举折子已经递到了朝廷,其中只保了两个人。一个是程学启,另一个就是乔大人。”

乔鹤年与古平原闻言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郝大哥,你别是打听错了吧,方才在巡抚衙门,袁甲三当众呵斥乔大人,我在一旁听得给清清楚楚,岂有保举之理。”

“非但保举,还是密保。”保有明保、密保之分,当然是密保更见重于朝廷。“我这消息是藩司衙门的书办说的,他们这些书办同声共气,消息灵通无比,宁可不说,也从不说半句假话。”说一次假话,今后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消息就不值钱了,这道理古平原也懂。

“可是怎么会?”古平原饶是聪明,也想破脑袋不明白。

“还有惊人的呢。”郝师爷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乔鹤年,“这第一封折子里的两个人,程学启是保为副将,可谓一步登天,他既然大有本事又全家罹难,此为巡抚笼络酬庸之术,还在大家意料之中。可是乔大人,从六品衔的知县一举保为四品衔的道员,连着升了四级,只怕就连那‘谷大麻’都要艳羡不已了。”

乔鹤年也听傻了眼。程学启是从白丁升到将军,乱世之中武人得官本无道理可言,这还可以理解。乔鹤年一个文官,迁转升任一级最快也要三年,就算是保举,一次不过升一级而已,而且除了朝廷特旨,也不能连保连升。这次袁巡抚居然用密保,大力保荐自己,而且就在堂上申斥之后,这是何道理,难道是软硬兼施的权谋之术?

“真要这样那倒好了。其中诡谲之意,闻之不寒而栗。”郝师爷叹了口气,先问乔鹤年,“乔大人,藩台那里真的派了你宿州那件案子?”

乔鹤年点点头,郝师爷脸色一黯:“看起来这布赫藩台不整倒你是心有不甘哪,这一次恐怕不只是让乔大人摘顶子,弄得不好,性命堪忧。”

“有这么严重?”古平原倒吸了口凉气,他怕隔墙有耳,先出门去看了看,回身关好了房门,拉着郝师爷坐下细问。

“宿州这件案子任谁沾上都得脱层皮。我先前和古老弟说过,此番巡抚怕是保不住顶子了,谁曾想布赫藩台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这主意出得真叫一个阴损毒辣,硬是要把这件湿布裳罩到乔大人头上。”郝师爷说着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别发脾气,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古平原说。

郝师爷就着灯点燃手中的烟袋锅子,长长吸了一口,像是在想怎么措辞,后来还是干脆地说:“是一件假的谋逆案。”

这话说得出奇。谋逆是天下第一大案,《大清刑律》第一条就是“谋反大逆,无分首从,凌迟处死”。从举发、侦办到审理、结案,必然是县、府、道、省直到刑部、大理寺,层层审办,既不容轻纵,也难以构陷,因为经手的衙门实在太多,其中必有良心未泯的能员干吏,倘有冤枉情事,一定会详推疑点,为其翻案。何况还有都察院御史在朝,这样的大案子如果冤枉,岂能逃出他们的耳目。

“话是没错。可惜呀,一个糊涂官碰上一个迂腐人,一帮不怕死的愚民遇见了一营敢作孽的官兵,就闹出了一件大清开国以来少有的冤案。”郝师爷敲了敲烟袋锅子,看了一眼乔鹤年,“大人虽然接了这个差,听到的只是官话,只怕也是不明内情。这件案子,藩台衙门的书办讲起来像说大书,把我也听了个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