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大的人情带来天大的生意 (第14/15页)

“大人说得极在理。”郝师爷佩服地看了一眼乔鹤年,再劝古平原,“曾总督历任封疆,极明事理,说什么也不会到盐城去逮人杀人,可是洋人的照会有最后期限,更是不能不理,否则会出大乱子。那就只有拿盐丁开刀了,说到底,他们都是叛逆之身,就算被砍头,也算不得冤枉。”

“当真无法可想了?”古平原紧锁眉头。

“老弟,你就别想了。杀几十个长毛余孽,换一省太平。你扒拉扒拉算盘珠子,这笔账合算。”

“可惜换不来一省太平。”古平原想到白依梅的话,喃喃自语,“人命也不该这样去算。”

“老弟,你说什么?”郝师爷没听清。

古平原忽然一拍桌子:“乔大人,这笔账算错了,大错特错!”

“怎么呢?”

“曾总督光想着沿海十几万灾民会扯旗造反,他怎么就不想想,盐丁无辜受冤枉,会不会造反呢。这些人本以为可以用苦役换得活命,做盐丁以赎罪戾,谁知道却要被无辜当替罪羊,本来不干他们的事儿,却要被扣上破坏海塘的罪名当众处斩,先不说这口气能不能咽下,其余的盐丁必定是惊惧万分,他们一定会想,如果还有下一次呢,又该轮到谁去死?必定有着朝不保夕的恐惧,几万人都是这样的心情,不反才怪!”

乔鹤年和郝师爷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同时点点头。

郝师爷打着火镰,点上烟袋锅子,呼哧呼哧抽了几口,喷出一团烟:“你也算是想到盐丁心里去了,不错,换成是我,一定也要动再次造反的念头。”

“我听说,盐丁的家眷小孩都被关押起来,用来胁迫他们不许轻举妄动,可那是平时管用的法子,一旦用盐丁顶罪开刀,这法子就没用了。你们想想,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盐丁何不一战而亡,也死得痛快,省得每日提心吊胆。”古平原接着往下说。

“天亮之后,我上院去,把你的话转给曾大人,用盐丁顶罪这个法子看来不能用。”听了古平原的话,乔鹤年的主意也变过了。

此时反倒是古平原再缓缓摇头。

“怎么,这不是遂了你的心意,把盐丁开脱出来了吗?”郝师爷不解地问。

古平原苦笑道:“乔大人、郝大哥,你们总听过‘饮鸩止渴’吧,眼下盐丁就是这杯鸩酒,虽然有毒却是缓发,不管曾大人认不认同我的看法,这杯李万堂端上来的酒他都不得不喝,不然就要渴死。”

乔鹤年吸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古平原,好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

“那该如何是好?诚如你所说,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难不成这江南就要大乱了。”

“除非有人能给他一杯真正的解药来代替这杯鸩酒,那就真正是给曾大人解了围消了难。可惜,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代替李万堂的这个办法。”

乔鹤年闻言,站起身绕室彷徨,不住地兜着圈子。郝师爷的烟袋熄了又燃,燃了又熄。古平原想着白依梅的话,心里焦急万分,却偏偏无法可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鸡鸣寺里养的那只据说是江宁城中啼叫声最大的九斤黄,扯着嗓子一声叫,当真是高亢入云。几个人同时抬头向窗边看去,一缕曙光已经照入屋中。

“唉!”古平原霍然站身,他打算去找白依梅,不管怎样都要拦着她,不能为了救陈玉成的旧部而白白送死。

就在这时,古平原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或者……我勉强可以一试。”

古平原一回头,与郝师爷都不敢相信地望着乔鹤年。

“真的?”古平原实在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颤声问道。

乔鹤年点点头:“可是你要出力帮我。”

“乔大人,这还用说吗。你肯帮我这个忙,古某感激不尽,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乔鹤年笑了一笑,古平原的感激还在其次,关键是他说的那句“那就真正是给曾大人解了围消了难”着实令乔鹤年动心。他心里清楚,谁能把这件事办得圆满了,将灾民和洋人两头安抚下来,谁就是曾国藩眼中的江宁第一能员干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你先别忙,我去一趟总督衙门,这事儿还得看曾总督答应不答应。”

“卑职来两江不过旬月,最引以为憾之事就是未能在戡平大乱的十年里追随大人左右,效犬马之劳。如今有个机会能为大人尽力,必当全力报效,决不让大人失望。”

“乔鹤年,这可不是儿戏,稍有差错,刚刚平定的两江就要再次陷入兵火,而且极有可能是民乱与洋兵齐至,到了那时,你作为办差官可是首当其冲。”曾国藩凝视面前的乔鹤年良久,徐徐开口。

“请大人放心,卑职绝非浪掷前程之人,既然敢去,当然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