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倒一堵墙,便多了一条路 (第9/13页)

古平原大为吃惊,可又不敢劝,生怕一劝反倒更坚母亲离家避世之意,他把弟妹找到自己房里,一起商量如何是好。古平文人老实,一心以为母亲是心伤父亲之死,或许早有此意。古平原却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还是跟常玉儿有关,不然老太太一年前还乐呵呵地盼着抱孙子,看不出半点倦世之意,怎么会突然就想依着古刹,了此残生。

“当然是跟大嫂有关了。”古雨婷心疼娘,却又不知道这脾气该冲着谁发,于是愈加气恼,“依我看哪,娘就是在赌气。大哥,你跟嫂子说说,别整天在娘面前出现,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你这话昧良心,大嫂做错什么了,孝敬婆婆有错吗?干吗像见不得人似的躲起来。”古平文忍不住说了一句。

古雨婷早憋着一股火呢,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古平文的鼻子尖:“娘多大岁数了,这些年吃苦受累把咱们拉扯大,怎么,临了在自己家也过不得舒心日子,还要受外人的气吗?”

“谁是外人!”古平文也不示弱,“大嫂是外人?她可是明媒正娶进的咱古家门。就算是官府断罪,也要有个判词,哪能这么不明不白就休了大嫂。”

“我又没说让大哥休了嫂子,只不过让她别总在娘面前,省得娘心里烦。她老人家要是心气顺,哪会起离家修行的念头。”“行了,都少说两句。”

古平原一声低吼,二人对大哥一向又敬又怕,立马没了声音。

过了半晌,古雨婷站起身,撂下一句:“反正让娘受委屈不行。”说完快步走

了出去。

“唉!”屋里的两个男人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古平原原本是把弟妹找来相商,却是越说越乱,眼见二弟和小妹吵得面红耳赤,弄得他也心烦意乱,想了又想,猛一起身,便要往外走。

“大哥!”古平文赶紧把他拦住,“你要做什么?”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一起说开。”

“这可不行,娘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本来就不满大哥你迟迟不肯休了嫂子,现在你再去逼她老人家,那、那……”古平文言拙,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口。

“这样拖下去也不成啊,都快一年了,再这样下去家里人都快扛不住了。”

“娘来金山寺,不是为了给父亲超度嘛,这件事过去,也算了结了娘的一桩心事,那时候本来就该回家,借这个由头再劝也不迟。”

弟弟说的有道理,古平原默默点了点头。

“这曾大人也是,说好了要赶在佛祖涅槃日办这水陆道场,眼看快到正日子了,怎么毫无动静?”

古平原与寺里的老和尚打了几次交道,倒是知道内情:“这一次超度的,除了无辜受难的百姓,还有湘军旗营的将士,像罗泽南、塔齐布、赵景贤、甚至前任安徽巡抚江忠源大人,都要在这次祭奠上由朝廷当众表彰,这涉及近千人的大恤典,半点马虎不得,够礼部忙上一阵子了。”

“这么说,时间还早。我记得咱们临从徽州出来的时候,胡老太爷不是把你请到休宁,托你两件事嘛。眼下横竖是等,你何不去趟江宁,把老太爷的事情办了再说。”

古平原凝视着弟弟,忽然展颜一笑:“平文,你是怕我心思太重憋出病来。告诉你,大哥没那么不济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就是没路也开一条出来。”

“可毕竟一头是娘,一头是嫂子,要是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古平文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陈七台当初拿我当仇人,如今不也结拜成了义兄弟,何况本来就是家人。你说的‘事缓则圆’也有道理,我听你的,去趟江宁,顺便也把你嫂子带开,或许一段时间不见面,娘能自己想清楚。”

“大哥放心,这儿有我和雨婷在,一定把娘照顾好。”

原本古平原以为说服常玉儿需要下一番功夫,没想到妻子只是略加考虑,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娘一直不愿见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让弟弟妹妹照顾娘,我到江宁去照顾你。”见丈夫望着自己,常玉儿笑了笑:“不管娘喜不喜欢我,我嫁到古家,一心为了古家人,有道是‘水滴石穿’。总有一天娘能明白我的心意。”

古平原欣慰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鬓:“这一定是个误会,总有消解的那一天。只是你这一年受委屈了,我怕你想窄了……”

常玉儿眼中微闪着泪光,却依旧是一笑:“不用担心我,从山西到徽州,这一路走过来,那么多事儿咱俩都一起经过了,还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倒是你去江宁,事情会不会很棘手?”

“你知道胡老太爷要我到江宁去做什么?”

常玉儿摇摇头:“我只知道老太爷很看重你,托你的事情必定很重要,只怕是别人办不到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