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倒一堵墙,便多了一条路 (第8/13页)

古平原心里有数,听了只是笑笑:“乔大人志不在此,要说帮忙,你也帮了他一个大忙。”

古平原心里雪亮,钱是洞庭商帮出的,可是人情却是乔鹤年落下来了。乔鹤年真是脱胎换骨了,难为他想出这么个主意,让洞庭商帮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在浙江官场花钱铺路,初来乍到就结了满省人缘,这个官当得可谓是得了个中三昧。

然而推本溯源,全靠了古平原当初打的伏笔,洞庭商帮才能摆脱了“叛逆”的嫌疑,陈七台当然对他感激不尽。

“洞庭商帮上下都很见贤弟的人情。可笑当初我还把你视为眼中钉,硬是摆了你一道,可是你不但不见怪,反倒冒了得罪袁巡抚的风险,把洞庭商帮从悬崖边上救了起来。凡事有因才有果,要是没有卖枪那件事,又何能今日轻轻松松解了大厄,这都是贤弟给我们洞庭的恩惠。”

“大哥,一家人怎么说起来两家话了。”

“呵呵,不说不说。总之呢,长毛这一完蛋,咱们的生意就好做多了,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争来争去。我已经发下话去,今后洞庭商帮遇到徽商,就要像见到自家兄弟一样,只许帮不许挡,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扛。”

陈七台为人本就豪爽,古平原知道和他也用不着客气,反正徽商这边也都知道,与洞庭商帮联手有百利无一害,今后必然其乐融融。

眼瞅着乔鹤年、陈七台这些好朋友都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就连侯二爷也都整日红光满面,古平原高兴之余,再想想自己的家事,心想怪不得古训云:“家和万事兴”,自己这一摊子家务事,想起来就心乱如麻,打理生意的心思不知不觉都用在了家里,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古平原本想等过了正月,再好好和母亲谈谈,谁知他还没开口,上元节那天,古母把兄妹三人找到房里,宣布了一件事。“过几天,我要去一趟镇江的金山寺。”

三人对望,彼此都不解其意,还是古平原先反应过来:“想必娘是要给祖父去上香,我和二弟去就好了,不必劳烦您老人家,雨婷也留在家里陪您就是。”

古平原的祖父当初在扬州做粮食生意,因为赶上了一次极严重的“闹漕”,赔了个血本无归,急病之下把命丢在了扬州。古平原的父亲古皖章赶到扬州时,老人家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临死之前有个心愿:一辈子笃信佛法,死后宁愿一火焚去臭皮囊,将骨坛寄身金山寺。

父命难违,何况是遗命,古皖章痛哭一场,最后还是依嘱而为,将父亲的骨灰寄在镇江金山寺。

古平原是家中老大,尚不记事的时候就随父母去过一趟金山寺拜祭祖父灵位,后来父亲离家多年,都说是凶多吉少,古平原十二岁那年还特意孤身去了一趟镇江,在祖父灵前哭诉,希望老人家在天之灵能保佑父亲平安。

现在母亲要去金山寺,古平原自然觉得是要去祭祀祖父,没想到却猜错了。

“前天七婶来串门,说金山寺不久之后要举办一场异常盛大的水陆道场。你父亲虽然设了灵位,可是始终没有请方外人超度亡灵。听说这一次是两江总督曾大人要为江南长毛作乱以来无辜丧生的百万亡灵超度,特意请来了各大名山古刹的有道高僧数十位。”

“哦……”三兄妹不待母亲说完就都明白了,敢情这次去金山寺,不是为了祖父,而是为了父亲,那非全家人一起去不可了。

偏偏古母却还有话,向外指了一指:“不许她跟着!”

可不管古平原怎么说,常玉儿还是跟来了,她认准了一个理儿:自己是长房长媳,为公爹做法事超度,自己不在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她这番道理谁都驳不倒,只能把常玉儿带上,只是坐车行舟,打尖住店都不与古母安排在一处。古家人里,古平原自不必说,古平文打心里佩服大嫂,话里话外也总是替她说话,古雨婷则是向着老太太多些,可是她也挑不出大嫂的毛病,只是直觉地站在娘这一边。从徽州到镇江一路上,一家人这样各怀心事,几乎就没个笑模样。

古家在镇江包了一处客栈的东跨院,正房自然是古母住,兄妹几个分住厢房,车夫是从徽州带过来的,又临时在当地找了个仆妇帮着料理。至于常玉儿,因为古母的缘故,自然不能住在一个院里,但也在这家客栈为她租了间上房。

古平原心里还抱着一个希望,盼望母亲为父亲做过法事,了却一桩心愿,能够回心转意,看在常玉儿纯孝的份儿,早点把话收回来,一家人再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可是他想错了,古母到了镇江之后,每日到金山寺的观音阁里诵一百遍《心经》,后来渐渐透出话风,竟是不打算再回古家村,准备将丈夫古皖章的灵位正式移到金山寺,自己在镇江做个居士,就近长伴青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