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封二十年前的信,让李家换了当家人 (第2/16页)

古平原这几日好生安慰妻子,但每次说到最后,夫妻俩都是流泪眼对流眼泪,心酸得再难说出半个字。

虽然孩子没出世便夭折,可是常玉儿毕竟无碍,慢慢调养眼见一天好似一天,真正让古家三兄妹牵肠挂肚的是古母的伤势。来的那些郎中大夫,没有把脉之前个个都信心满满,将跌打伤说得不值一提,颇有人自夸祖传良药,朝服夕愈。可是等到真的见了昏迷不醒的病人,再上手把一把脉,皆是缄口不言,摆摆手告辞而去。这可把古家人急坏了,古平原甚至想到派人回山西去请那位当年为自己瞧好了病的李神医,可到底是缓不应急。后来还是胡雪岩闻讯派来的一位胡庆余堂的坐堂老先生给古家人交了实底,说是古母看似伤在皮肉,实则五脏六腑都受了极重的内伤,加之此前又有过一次大病,根子本虚,变得药石无用,起初那位本镇的郎中说得其实很对,这伤没法治,不过是用强补的药拖日子罢了。

“古东家,医无讳言,老朽说实话还望你们不要见怪。令堂昏迷数日,我看是不会醒了,其实就这样去了倒也没有痛苦,未见得不是好事。若是能醒,你们也不必寄望太深,那多半是回光返照,一时半刻便要去了。”

一番话说得三兄妹心里像油烹一样,前几日恨不得母亲能赶紧睁开眼,现在却又怕这一刻的到来,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古雨婷在家里最小,又是女儿,大哥就不必提了,二哥近年也时常出去做生意,唯有她几乎寸步未曾离开母亲,眼见朝夕相处的娘亲就这么要离开了,她夜里不知哭醒多少次,精神也日渐委顿。天亮时,她打算出去买一条鲫鱼,做道奶白鱼汤喂给母亲,一只脚刚踏出客栈大门,忽觉边上黑乎乎一团不知什么东西在地上。

古雨婷是惊弓之鸟,吓得心里一翻个,定睛瞧时才分辨出,分明是刘黑塔蹲在地上,这原本龙精虎猛的粗豪汉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满脸都是沮丧之色,呆呆地望着街上的车辙印,也不知他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刘大哥,你这几晚都在这儿吗?”古雨婷怔怔地问。刘黑塔自从得知妹子出了事,咧开的大嘴就紧紧闭着,阴沉着脸遇人也不说话。古家人满怀心事,当然也顾不到他,想不到他竟然自苦如此。

刘黑塔起初没理会古雨婷的问话,古雨婷又问一遍,他忽然举起手左右开弓抡圆了给自己七八个耳光,直打得嘴角出血。古雨婷吓坏了,身子一蹲拉住刘黑塔的手臂,颤声急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是我没用,学了武艺却护不住我妹子。一个好端端的大外甥啊,就这么没了,我对不起老爹,对不起玉儿……”刘黑塔憋了好几天了,此时一旦放声,哭得是浑身颤抖,难过得说话时断时续,声咽气短。

古雨婷的眼圈瞬间红了,这种哀痛,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前日古家人去安葬那个已经成了形的婴儿,古平原派人从江宁把他给孩子准备好的小衣小鞋和几样精致的玩具都带过来,一同葬到棺中。事后,古平原让他们先回,古雨婷放心不下,悄悄回来看,看到那个自从出事后便克制自己镇定若常的大哥,竟然不断用拳头狠狠捶着老树,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声,那声音中的伤痛,古雨婷一辈子都忘不了。

“刘大哥,这些事都会过去的,早晚会过去的。”古雨婷将刘黑塔搂在自己的怀里,像哄一个孩子似地拍着他的背,自己也流着泪,陪着他一起难过。她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人,只是从前以为是他的勇武正直吸引了自己,有他陪伴便能心安,但就在这一刻,古雨婷发觉,自己其实更想做的是照顾陪伴着这个男人,不再让他这样痛苦悲伤。

刘黑塔昏沉沉哭了一阵,心里好过了些,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是与古雨婷相拥而泣,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还不得说我占古家姑娘的便宜。他赶紧站起身,谁知起得太快,古雨婷毫无防备,身子向后一栽坐在了地上。刘黑塔见又犯了错,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古雨婷,结果手伸到一半又尴尬地停在半空。

古雨婷见他不知如何是好地怔在那里,反倒主动将手伸了过去,刘黑塔犹豫一下,拉起古雨婷的手,顺势将她扶了起来。

“古姑娘,我方才不是有意……”

“给你。”古雨婷打断他的话,将自己的手帕递过来,见他呆呆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小声道,“也不知几天没洗脸了,哭得像个泥猫儿。”

刘黑塔手足无措地接过手帕,上面淡香如雾,他不舍得用这么漂亮的手帕来擦脸,刚想还回去,却见古雨婷脸色一沉,咬起唇看向街上。